油灯如豆,在空旷的堂屋里投下摇曳的光晕,将那口空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蛰伏的鬼魅。顾远和阿禾围坐在桌旁,那本皮质手札被郑重地摊开在桌面,散发着陈旧墨香与岁月沉淀的气息。
顾远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翻开了这本承载着家族沉重命运的《顾氏守棺札记》。
开篇是第十七代先祖顾明渊的泣血自述,字迹因激动而略显凌乱:
“……余承祖命,守此残躯,已三十载矣。然日夜惊惧,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此物非仙非神,实乃前朝一道行高深之炼气士,名‘玄阴子’所化。其人为求长生,行逆天之法,欲将己身炼成不化骨,超脱轮回。然功败垂成,身死而神不灭,一口执念怨气与地脉阴煞相合,化作此非生非死、凶戾异常之邪物——后世所谓‘尸仙’者,实为‘尸魔’也!”
“尸魔……”顾远低声念出这两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阿禾也屏住了呼吸,脸色发白。
手札继续记述,顾家先祖曾受玄阴子恩惠,在其修炼失败、化为邪物为祸乡里时,不得不与之订立血契。顾家世代以直系血脉为引,充当“守棺人”,名义上是看守其埋骨之地(即黑风岭地宫),实则是以自身生机与特殊仪式,勉强安抚、封禁其凶性,避免其彻底失控,为祸一方。
而所谓“尸仙娶亲”,真相更是残酷。
“……此獠执念深重,尤嗜生人精气,尤以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之处子为最。每至其力量躁动,封印松动之际,便需以‘婚祀’之名,献上此类女子,以其生机暂缓其凶戾,维系封印不至崩坏。此乃饮鸩止渴,然舍此别无他法,悲乎!痛乎!”
看到这里,顾远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昨夜那顶红轿,那个被强行架着拜堂的少女……这一切并非虚无缥缈的迷信,而是一场延续了数百年的、活生生的献祭!是用无辜者的生命,来换取短暂的、脆弱的平衡!
“所以,我爷爷他……”顾远的声音沙哑。
阿禾指了指手札后面:“再看看,后面好像有青山爷爷的补充。”
顾远强压着心中的愤怒与悲凉,翻到后面由祖父顾青山笔迹书写的部分。这里的记录相对冷静,更像是在观察和分析。
顾青山的记录指出,随着时间推移,“尸仙”的力量似乎在缓慢增长,对“祭品”的需求间隔越来越短,而维系封印所需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他详细记录了每一次封印加固时,“尸仙”散发出的阴煞之气的变化,以及自身作为“守棺人”感受到的精神侵蚀。
在其中一页的末尾,顾青山用沉重的笔触写道:
“血契如枷,世代相累。然以活祀续封,终非正道,有伤天和,亦使吾族罪孽深重。近来心悸愈频,魂念时有恍惚,恐为大限将至,或为彼所侵之兆。需早做打算……”
最后几页,则是顾青山对彻底解决“尸仙”隐患的一些思考和推测。他提到了手札前面先祖留下的那句“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并在旁边批注:
“先祖留下此句,或非仅指处世之道。‘白’‘黑’‘荣’‘辱’,是否暗指阴阳正邪之转化?化解其执念,而非一味强封?然具体之法,已失传久矣……”
在这些思考和推测的最后,是一段几乎力透纸背、显然是近期才写下的决绝之语:
“时不我待。彼之力量已近临界,下一次‘婚祀’恐难遏制。吾决意行险,假死为引,以身为饵,携其大部分本源入棺,暂困于祖宅灵堂之敛阴阵中。若后世子孙(必是小远)有缘得见此札,须谨记:速往黑风岭地宫核心,毁其埋骨之坛,或可趁其力弱之时,一举功成!此乃破釜沉舟之策,成败在此一举,切记!切记!”
看到这里,顾远全都明白了。
祖父并非正常死亡,他是主动进行的假死仪式!目的就是为了将大部分“尸仙”的力量暂时引到自己遗体上,困在灵堂这口看似普通的棺材所形成的“敛阴阵”中,为后人创造一个摧毁其本源的窗口期!
而那晚他所见的“尸仙娶亲”,很可能是被困在祖父遗体中的“尸仙”部分力量,依旧遵循着古老的本能,试图完成仪式汲取生机,也可能是某种迷惑外界的手段。
空棺的谜团解开了,但一个更沉重、更紧迫的责任压在了顾远肩上。
祖父用自己的生命和遗体,为他争取了一个可能的机会。一个彻底终结这数百年诅咒的机会。
他合上手札,抬起头,眼中之前的恐惧已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他看向阿禾,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爷爷……他是故意的。他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机会。”
“我们要去黑风岭,去那个地宫,毁了那东西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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