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阁内,烛火昏黄。林昭月蜷缩在床榻深处,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驱不散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那不是身体的冷,是心被浸透后的冰凉。书房暗格里的那个紫檀木盒,如同鬼魅般在她眼前挥之不去——那层细腻的灰白粉末,那枚小小的、刻着“安”字的银质长命锁。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那粉末……难道是……骨灰?而那长命锁,“安”字……她猛地想起,母亲曾说过,她尚在襁褓时,外祖母曾赠过一枚银锁,祈佑平安,锁片内侧似乎就刻着一个“安”字!那枚锁,在她幼时一次玩耍中不慎遗落,再也未曾寻回……
难道……盒子里的是……不!不可能!她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荒谬而恐怖的念头。萧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收藏那种东西?这一定是他的某种阴谋,是为了扰乱她的心神,是为了让她崩溃!
可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尖啸:如果不是,他为何将那东西藏在如此隐秘的暗格?为何在看到暗格被触动后,那般异常地沉默?还有他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莫要着了凉”……
信任早已粉碎,猜疑的毒液却无孔不入。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丝线缠得更紧。
这一夜,她几乎未曾合眼。窗外风雪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每一次更鼓声响起,都让她心惊肉跳,仿佛萧烬随时会推门而入,用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将她最后的伪装剥得干干净净。
次日,她眼下乌青愈发浓重,面色苍白得吓人。严嬷嬷送来早膳和汤药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布菜,低声道:“姑娘气色不佳,可是昨夜未曾安睡?今日的药里,孙太医特意加了安神的药材。”
林昭月木然地接过药碗。滚烫的药汁入口,那股熟悉的苦涩今日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让她胃里一阵翻滚,几乎要呕吐出来。她强忍着不适灌下,将空碗递回时,指尖冰凉颤抖。
严嬷嬷接过碗,迟疑了一下,又道:“王爷今早离府了,前往京郊大营巡视,约莫要傍晚方回。”
萧烬不在府中?林昭月心中猛地一动!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暂时摆脱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冷静思考的机会!或许……还能再探书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昨夜的经历如同噩梦,她绝不敢再轻易涉险。那个书房,那个暗格,仿佛成了吞噬理智的深渊。
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看书,字迹在眼前模糊;临摹,笔锋杂乱无章;就连走到窗边赏梅,那冷冽的香气也无法让她静心。暗格里的盒子,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牢牢钉在她的脑海里,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阵阵钝痛。
午后,她借口倦怠,早早屏退了严嬷嬷,独自躺在榻上。阁内寂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她闭上眼,努力回想昨夜在书房的一切细节。萧烬打开暗格后的那声叹息……是沉重?是悲伤?还是……别的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当场发作?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藏在书架后?
无数个问题在脑中盘旋,找不到答案,只让她更加焦灼不安。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外间传来极轻微的叩门声。不是严嬷嬷惯常的节奏。
林昭月警惕地坐起身:“谁?”
“姑娘,是奴婢,春草。”一个怯生生的、带着些许熟悉感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春草?林昭月蹙眉,这是哪个丫鬟?她似乎有点印象,是负责庭院洒扫的低等丫鬟,平日里连近身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何事?”她沉声问道,心中疑窦丛生。
“奴婢……奴婢方才在梅苑西角门附近洒扫时,捡到一方帕子,”门外的声音带着犹豫和恐惧,“帕角……绣着一个‘月’字,针脚像是……像是姑娘从前的手艺。奴婢不敢擅专,特来呈给姑娘。”
帕子?绣着“月”字?林昭月的心猛地一沉!她前世确实习惯在自己的贴身物品上绣一个极小的“月”字作为标记!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的旧物大多在林府覆灭时散佚,怎会突然出现在梅苑西角门?又是被一个低等丫鬟捡到?
这太蹊跷了!是又一个陷阱?还是……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她传递信息?
强烈的探究欲压过了恐惧。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小丫鬟,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方素白绢帕,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正是春草。
林昭月接过帕子。绢帕质地普通,确是旧物,边角有些磨损。帕角确实用淡青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略显稚拙的“月”字,那针法,与她年少时一般无二!
她的指尖拂过那个绣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这帕子,勾起了太多被尘封的、属于“林昭月”的记忆。
“你在何处捡到的?”她压下情绪,冷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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