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醒了!”小桃惊喜交加、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
林昭月茫然地转动眼珠,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她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摇晃的船舱里,身下铺着干燥的软草,身上盖着一件带着冷冽松香气的墨色蟒袍外氅。小桃跪坐在她身边,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小桃……我们……”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如同被火燎过。
“小姐,我们在船上了。是……是王爷救了我们……”小桃的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复杂的情绪,“您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吓死奴婢了!”
王爷?萧烬?
林昭月猛地清醒过来!梦境中那血腥而恐怖的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清晰得令人窒息!雪夜,梅林,兄弟相残,毒针,国师冰冷的脸,萧烬惊慌的眼神……
那不是梦!那是她被封印了十年的记忆!是真相的碎片!
萧玦真的不是萧烬杀的!他是被国师设计,临死前反扑,而自己……自己是被国师用毒针暗算,导致失忆?!国师才是幕后黑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最后那句“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又是什么意思?!
巨大的信息量和冲击让她头痛欲裂,浑身发冷。
“他呢?”她猛地抓住小桃的手,急切地问道,“萧烬呢?!”
小桃被她吓了一跳,怯生生地指了指船舱外:“王……王爷在外面……”
林昭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因虚弱和眩晕又跌了回去。小桃连忙扶住她。
就在这时,船舱帘子被掀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弯身走了进来,挡住了外面透入的微光。是萧烬。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神色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深邃和平静,仿佛之前箭楼上那瞬间的惊慌只是她的幻觉。他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看到林昭月醒来,他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她苍白汗湿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关切,有探究,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松了口气?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时间,船舱内寂静无声,只有船身破水的哗哗声和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十年的仇恨,血腥的真相,失忆的迷雾,生死的交错……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良久,萧烬率先打破沉默,走到床边,将药碗递向她,声音听不出喜怒:“醒了就好。把药喝了。”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他们之间那血海深仇和刚刚经历的生死惊魂从未存在过。
林昭月没有接药碗,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梅林……萧玦……不是你杀的?”
萧烬递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归于沉寂。他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那些事,与你无关。忘了对你更好。”
忘了?又是忘了?!和国师说的一样!
林昭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和倔强!她凭什么要忘?她才是受害者!她失去了十年记忆,背负了十年仇恨,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与我无关?”她猛地坐直身体,不顾眩晕,直视着他,眼中燃烧着愤怒和执拗的火焰,“那根毒针呢?!国师为何要杀我灭口?!他到底想掩盖什么?!萧玦临死前看他的眼神……他到底是谁?!”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砸向萧烬。
萧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息变得冰冷而危险。他猛地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如刀,几乎要剖开她的灵魂:“你想起来了什么?”
他的反应,无疑证实了她的记忆是真的!
林昭月心脏狂跳,却毫不退缩,咬牙道:“我想起 enough to know that you are not the monster I thought you were, but the truth is even more terrifying!” (我想起的足够多,知道你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怪物,但真相更可怕!) 情急之下,她甚至夹杂了前世记忆深处偶尔冒出的异邦语言。
萧烬瞳孔骤然一缩,显然听懂了,也因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和那种陌生的语言而震惊。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人。船舱内的空气紧绷到了极点。
小桃吓得大气不敢出,瑟瑟发抖。
良久,萧烬眼中的凌厉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将药碗强硬地塞进林昭月手中,语气不容置疑:“把药喝了。你的身体撑不住。”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径直走出了船舱,帘子落下,隔绝了他的身影。
林昭月端着那碗温热的汤药,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混乱不堪。他避而不答!他在隐瞒什么?还是在保护什么?
船舱外,传来萧烬冰冷沉静的命令声:“加速。三日内,必须抵达金陵。”
金陵?他要带她去金陵?江南的核心,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为什么?
林昭月低头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倒映出自己苍白而困惑的脸。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这一次,她手中似乎握住了一些破碎的、却至关重要的真相碎片。
她不能再被蒙在鼓里了。无论萧烬是出于何种目的,她必须弄清楚十年前全部的真相!关于梅林血案,关于国师,关于萧烬……还有,关于她自己。
她端起药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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