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舢板在漆黑的河道上破浪前行,船桨划破水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哗啦”声,融入无边无际的夜色和呜咽的河风中。两岸是模糊不清的、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黑影,偶有几点渔火在远处闪烁,旋即被黑暗吞没,更衬得这夜航的孤寂与凶险。
林昭月蜷缩在低矮的船舱角落,破烂的衣衫难以抵御河上刺骨的湿寒,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尚未褪去,更深的警惕和不安便已如影随形。她紧握着袖中冰冷的银簪,目光透过篷布的缝隙,死死盯着船头那个沉默撑船的汉子——老周。
老周身形精悍,动作沉稳老练,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紧绷的线条和握着长篙、布满老茧的双手。他自她上船后便一言不发,只是偶尔调整着方向,避开河道中的暗礁和漩涡,对这片水路的熟悉程度,确实如他所言。可这种过分的沉默和专业的冷静,反而让林昭月心中疑窦丛生。漕帮之人,刀口舔血,真的会为了萧烬多年前的“暗线”而甘冒如此奇险?慕容垂的势力无孔不入,这条水路,当真安全吗?
她尝试着再次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周大哥,此行北上淮安,需几日水路?”
老周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平淡,听不出情绪:“看天。顺风三四日,逆风难说。姑娘安心歇着便是,到了地头自会告知。”
又是这种滴水不漏的回答。林昭月抿了抿唇,不再多问,心中却更加绷紧。她悄悄将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个锦囊和贴身藏着的银簪,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定神。无论如何,已踏上这条路,便没有回头余地。
时间在死寂的航行中缓慢流逝。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夜色愈发深沉,连那几点遥远的渔火也彻底熄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叶扁舟和无穷的黑暗。林昭月疲惫不堪,却不敢合眼,强打着精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周忽然极轻微地“咦”了一声,撑篙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虽然极其短暂,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却被林昭月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她立刻警觉地坐直身体,低声问道。
老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耳倾听片刻,斗笠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漆黑的水面后方,声音压得极低:“水声不对……后面有船跟着。”
有船跟着?!林昭月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扭头望向船后,只见墨色的河面上,除了他们船桨划出的微弱涟漪,远处似乎……真的有几个更模糊、移动更快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逼近!不是普通的渔船,那速度,那隐匿的方式,分明是……追踪!
是慕容垂的人!他们果然跟来了!孙郎中的安排还是被发现了!或者说……这本就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看向老周。
老周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厉如刀。他不再撑篙慢行,而是双臂猛然发力,长篙在水中疾点,小舢板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窜去!同时,他低喝一声:“趴下!抓稳!”
林昭月毫不犹豫,立刻伏低身体,死死抓住船舷冰冷的木板!
几乎在同一时间!
“咻咻咻——!”
数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后方激射而来!狠狠钉入船篷和船舷!木质发出令人牙酸的破裂声!箭矢的力道极大,震得小船剧烈摇晃!
“追兵!”老周怒吼一声,手中长篙舞动如风,拼命操控着小船在河道中左右闪避,利用水流的曲折和岸边的阴影试图摆脱追击!他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水鬼,动作迅捷无比,小舢板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有了生命,在箭雨中险象环生地穿梭!
林昭月蜷缩在船舱底部,耳边是呼啸的箭矢声、河水激烈的拍打声和老周粗重的喘息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冰冷的河水不时溅入舱内,打湿了她的衣衫,刺骨的寒冷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紧紧握着银簪,目光死死盯着后方那些如同鬼魅般紧追不舍的黑影!
追兵显然有备而来,船只速度更快,弩箭密集如雨,死死咬住他们不放!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周大哥!能甩掉他们吗?”林昭月在颠簸中嘶声喊道。
老周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妈的!是‘水鬼’!慕容老贼养的水上杀手!缠上就甩不脱!姑娘,坐稳了!前面有处岔河,水急滩险,赌一把!”
话音未落,小舢板猛地一个急转,冲入一条更加狭窄、水流湍急的支流!河道两岸怪石嶙峋,黑暗中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船身瞬间被激流裹挟,颠簸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撞上礁石解体!
追兵显然没料到这一手,速度稍缓,但很快也调整方向,紧跟着冲入了岔河!弩箭依旧不时射来,在乱石间溅起火星和水花!
“低头!”老周忽然暴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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