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三个字,如同三记重锤,狠狠敲在林昭月(苏念柔)的心口,让她瞬间血液逆流,四肢冰凉。苏玉衡要见她?在此时?在外书房?!那个苏府戒备最森严、象征着权力核心的禁地?!
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是清晨的“意外”引起了怀疑?还是钱管事汇报了什么?抑或……苏玉衡终于要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表侄女,进行最后的审视和裁决?
她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不能慌!绝对不能慌!越是生死关头,越要镇定!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符合“苏念柔”身份的、惶恐不安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神情,对李嬷嬷低声道:“有劳嬷嬷带路。”
李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不再多言,转身在前引路。这一次,走的不是通往内院的回廊,而是转向了府邸更深、更僻静的前院方向。沿途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持械的家丁目光锐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苏念柔低眉顺眼地跟在李嬷嬷身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她能感觉到暗处无数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针扎般刺痛。这座深宅,果然是一头蛰伏的巨兽,而她正被引向兽口。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独立于主建筑群、被高墙环绕的院落前。院门紧闭,上方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慎思斋”。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这里,就是苏玉衡处理机要事务的外书房了。
李嬷嬷在院门前停下,对守门的两个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护卫低语几句。护卫审视了苏念柔片刻,这才缓缓推开沉重的院门。
院内青石板铺地,干净得不见一丝尘埃,两侧古柏参天,更添几分肃穆。正前方是一座飞檐斗拱、气象森严的书斋,门窗紧闭,唯有檐下悬挂的两盏气死风灯,在渐浓的暮色中散发出昏黄而冰冷的光晕。
李嬷嬷将苏念柔引至书斋台阶下,便垂首退到一旁,低声道:“姑娘自行进去吧,老爷在里头等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念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迈步踏上台阶。每上一级,都感觉离深渊更近一步。走到紧闭的紫檀木雕花门前,她停下脚步,抬手,指尖微微颤抖地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三声轻响,在死寂的院落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进来。”门内传来苏玉衡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念柔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陈年墨香、书卷气和淡淡檀香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书斋内极其宽敞,却并不明亮。四周是高及屋顶的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古籍卷宗,如同沉默的巨人。地面铺着厚重的暗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书案上一盏精致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清冷的光,将端坐在巨大紫檀木书案后的苏玉衡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晕中。
苏玉衡并未穿着官服,只是一身深青色家常直裰,手中拿着一卷书,似乎正在阅读。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苏念柔脸上。
那目光,比昨夜更加深邃,更加锐利,带着一种仿佛能剥皮剔骨、直透灵魂的审视和压迫感!林昭月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滞,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深深福下身去,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念柔……拜见表舅。”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将最脆弱的后颈暴露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下,这是一种极致的恭顺和臣服。
书斋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苏玉衡没有立刻让她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和低垂的头顶上缓缓扫过,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真伪和价值。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苏念柔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衫已被浸湿。她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维持着姿势,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他在等什么?是在施加心理压力?还是……在等待某个信号?
终于,苏玉衡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起来吧。”
“谢表舅。”苏念柔如蒙大赦,缓缓直起身,却依旧低垂着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她。
“走近些。”苏玉衡命令道。
苏念柔心中一紧,依言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书案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能让他看清自己,又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苏玉衡放下手中的书卷,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清癯而威严的面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在将她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像进行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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