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湿透的衣衫和身下粗糙的沙砾地面钻入四肢百骸,将林昭月(林月娘)从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中硬生生拽了回来。她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腥味的河水,视线模糊,浑身筛糠般颤抖。意识如同破碎的浮冰,在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疼痛中艰难拼凑。
水……厮杀……灰衣人……他滚烫的血……昏迷……
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她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环顾四周!
天光微亮,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着荒凉死寂的河滩。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脸上。她正瘫坐在一片布满碎冰和砾石的河岸洼地,身下铺着一件半湿的、带着血腥味的灰色斗篷——是灰衣人的。不远处,何伯和几个浑身湿透、带伤的猎户正围成一圈,低声急促地交谈着,脸上写满了焦灼和凝重。阿武蹲在河边,警惕地注视着上下游的动静。
灰衣人呢?!
林昭月心脏骤缩,连滚带爬地扑向人群!透过人缝,她看到灰衣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几件拼凑的皮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一个猎户正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烧红的匕首烫灼他背上最深的那道伤口,皮肉焦糊的气味混合着血腥,令人作呕。灰衣人身体在剧痛下无意识地抽搐着,却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
他还活着!但……伤势极重!
“他……他怎么样?”林昭月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想冲过去,却被何伯伸手拦住。
“姑娘,莫要靠近,惊扰了救治。”何伯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声音低沉沙哑,“主上失血过多,伤口浸了冰水,寒气入体,又强行动用内力……情况……很不好。”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昭月苍白惊惶的脸,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疲惫,“若非为了救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眼神中的责备和无奈,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林昭月心上。是啊,若非为了救她,他怎会伤重至此?她果然是个负累,天大的负累!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几乎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她不能倒下去!她欠他一条命!无论如何,她必须做点什么!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她急切地问道,声音颤抖。
何伯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最终摇了摇头:“寻常金疮药无用。主上旧伤未愈,此次新创引发旧疾,需得‘赤阳参’吊命,再辅以‘九转还魂丹’化去体内寒毒,方能有一线生机。可这两样……皆是世间难寻的救命圣药,仓促之间,去哪里寻?”他重重叹了口气,望着灰衣人毫无生气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赤阳参?九转还魂丹?林昭月如遭雷击!她虽不通医理,却也听过这两味药的赫赫大名,确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奇药,价值连城,有价无市!在这荒郊野岭,身无分文,强敌环伺之下,如何能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吞噬。难道……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
不!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舅舅林慕舟是神医,他一定知道哪里有药!或者……北疆!对!北疆!镇北王旧部!他们或许有办法!灰衣人拼死送她北上,不就是为了抵达北疆吗?!
“北疆!”林昭月猛地抓住何伯的胳膊,眼中燃起一丝疯狂的光芒,“我们去北疆!镇北王旧部一定有办法!他……他就是为了送我去北疆才……”
何伯猛地甩开她的手,厉声打断:“北疆?!姑娘以为北疆是何处?此地距北疆关隘尚有千里之遥!沿途关卡重重,追兵四伏!主上如今这般模样,如何经得起颠簸?只怕未出百里,便……”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头,说不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灰衣人撑不到北疆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林昭月踉跄后退,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绝望,比河水的寒意更刺骨,冻结了她的血液和思维。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个一次次救她于水火的人,因她而死在这荒滩上?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血渍。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在众人陷入死寂的绝望之际,一直蹲在河边望风的阿武忽然发出一声低呼:“何伯!有船!上游有船来了!”
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何伯一个箭步冲到河边,眯眼望去。只见上游雾气朦胧的河面上,果然出现了一艘中等大小的乌篷货船,正顺流而下,船头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在灰暗的晨光中摇曳。
是敌是友?!众人瞬间握紧了兵刃,屏息凝神。若是慕容垂的追兵,此刻他们伤亡惨重,主上重伤,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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