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心中凛然,对方果然谨慎!她连忙按照想好的说辞,脸上挤出几分凄惶:“李……李掌柜恕罪!是……是小女子唐突了。小女子是受家中长辈所托,前来寻一位姓穆的故人,有十万火急之事相求!听闻穆先生偶尔会来此……故此冒昧前来等候。”她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老者的神色。
老者(穆先生)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姑娘怕是听信了讹传。老朽在此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什么姓穆的贵人。姑娘请回吧。”他挥了挥手,示意送客,转身继续整理柜台上的杂物,态度冷淡疏离。
碰了个软钉子!林昭月心中焦急,知道若就此离去,再想接近此人难如登天。她心一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说道:“先生!晚辈并非无故叨扰!实在是性命攸关!江南林家遗孤林昭月,携母亲林婉柔遗物,有要事求见镇北王!求先生成全!”她冒险报出了真实姓名和母亲名讳,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引起对方重视的筹码!
“林婉柔”三个字出口的瞬间,穆先生整理杂物的手猛地一顿!虽然他背对着林昭月,看不到表情,但那一瞬间身体的僵硬,却没有逃过林昭月敏锐的眼睛!
有戏!他果然知道母亲!
穆先生缓缓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追忆,有痛楚,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锐利审视!他死死盯着林昭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说你是谁?林婉柔……是你什么人?”
“是……是家母。”林昭月迎上他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强作镇定,但袖中的手已微微颤抖。
穆先生沉默了片刻,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脸上来回扫视,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权衡。药铺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良久,穆先生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姑娘,祸从口出。有些话,说出口,便是万劫不复。你可知,冒充罪臣之后,是何等大罪?”
林昭月心头一紧,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猛地跪倒在地,眼中涌出泪水,不是伪装,而是这些时日积压的恐惧、委屈和绝望在此刻爆发:“先生明鉴!晚辈绝非冒充!家母临终留下血书,让晚辈北上寻镇北王旧部,道出血案真相,洗刷沉冤!如今……如今更有恩人性命垂危,非‘九转还魂丹’不能救命!晚辈走投无路,才冒死前来!求先生信我!求先生指条明路!”她重重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冷肮脏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先生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泣不成声的女子,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他缓缓踱步到窗前,透过破损的窗纸缝隙,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空寂的巷子,然后才转身,走到林昭月面前,沉声道:“起来说话。”
林昭月依言起身,垂首而立,不敢与他对视。
穆先生凝视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孩子,你可知,你今日此举,是何等凶险?镇北王府,非是善地。王爷……也非十年前之王爷。朝廷耳目遍布,慕容垂爪牙无孔不入。你这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更会连累无数人。”
林昭月心中一沉,却倔强地抬起头:“晚辈知道凶险!但血海深仇,救命之恩,晚辈不得不报!纵是刀山火海,亦无所惧!只求先生告知,如何才能见到王爷?如何才能求得灵药?”
穆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如刀:“你要见王爷?凭什么?就凭你空口无凭的身世?还是凭你一番哭诉?王爷日理万机,岂会轻易见你一介来历不明的孤女?至于九转还魂丹……”他冷笑一声,“那是宫廷御药,王府即便有,也是镇宅之宝,岂会轻易予人?”
字字如冰,砸在林昭月心上,让她浑身发冷。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不过……”穆先生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你若真想救你口中那位‘恩人’,或许……还有一法。”
林昭月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请先生指点!”
穆先生踱回柜台后,取出一张小小的、看似普通的桑皮纸和一支极细的墨笔,飞快地写了几行字,折叠好,递给林昭月,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明日午时,城西‘慈云庵’后山,有一处废弃的砖窑。你将此信,交给在那里等你的人。他或许……能帮你。记住,此事绝密,若泄露半分,你与你要救之人,皆死无葬身之地!”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慈云庵?废弃砖窑?等人?林昭月接过那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纸片,紧紧攥在手心,指尖冰凉。这又是哪一路势力?是敌是友?
“多谢先生!”她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道谢。
“去吧。从此处后门离开,莫要再回头。”穆先生指了指药铺深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挥了挥手,重新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林昭月不敢停留,依指示推开那扇小门,闪身而出。门外是一条更加狭窄肮脏的死胡同,弥漫着恶臭。她不敢回头,沿着胡同快步离开,直到重新汇入相对热闹的街市,混入人流,才敢稍稍放缓脚步,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她紧紧握着怀中那封密信,心中波澜起伏。穆先生的态度讳莫如深,慈云庵之约吉凶难料。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她别无选择。
明日午时,慈云庵后山……又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赌局。
而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济安堂内,穆先生缓缓转过身,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他走到药柜最深处,打开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取出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的,赫然是一只与林昭月怀中玄铁令牌极为相似的——狼头!
“风雨……又要来了吗……”他摩挲着令牌,喃喃自语,苍老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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