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酒仪式结束已经三天。
江小鱼依旧躺在自己那张硬板床上,脸色苍白得像被水泡过的羊皮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虽然最致命的怨念冲击已被导入“赎罪瓮”,但百魂哀嚎的震荡余波依旧在他体内四处乱窜,时不时让他无意识地抽搐一下,或者从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语。
老莫抱着他的宝贝记录本,像个变态一样蹲在墙角,一边记录一边小声嘀咕:“子时三刻,无意识重复‘老约翰’名字十七次,伴有磨牙声……丑时初,模仿老年女性咳嗽,持续半分钟……寅时正,发出类似溺水者临终前的急促喘息……啧啧,领主这睡眠质量,堪比在坟头蹦迪后遗症。”
塞拉菲娜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骑士,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她甚至调动了体内珍贵的神性之力,化作一层肉眼难见的淡金色护盾,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然而,这位感知敏锐的女武神很快察觉到不对劲——江小鱼的梦境,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正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某个既定的、充满恶意的方向滑去。那感觉,就像有蜘蛛在暗中编织一张针对他精神的罗网。
“是格雷戈里,”奥蕾莉亚不知何时倚在门框上,把玩着自己一缕卷发,语气慵懒却带着寒意,“他那条宝贝‘碎杯项链’,据说是用初代净酒盟盟主——一个放火烧死了自己亲爹,只因老爹藏了半壶劣酒的老疯子——的骨灰烧制的,能释放【净火回响】。这家伙,正试图点燃仪式后残留在空气中的怨念气息,来个釜底抽薪,把咱们酒馆的‘地基’都给烧穿呢。”
铁砧镇关隘前,气氛肃杀。
独眼老镇长格雷戈里,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胸前那条由灰白色碎骨片串成的项链格外醒目。他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前摆放着三坛从“可疑商队”那里缴获的、散发着微弱不祥气息的【劣质麦酒】。
“同胞们!看看吧!这就是烈阳酒馆流出的毒液!”格雷戈里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悲愤,他猛地举起一柄锤子,狠狠砸向酒坛!
“砰!砰!砰!”
坛子碎裂,漆黑的酒液四溅。令人惊骇的是,那些酒液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自行燃烧起来,幽绿色的火焰升腾中,隐约浮现出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远处,通过水晶球远程围观的老莫撇撇嘴:“低级的情绪共振显影术,加点磷粉效果,骗骗外行还行。”
“邪酒已生灵智!”格雷戈里挥舞着双臂,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它会伪装成救赎,用虚假的记忆和温情麻痹你们!但它的本质是吞噬!吞噬人心,吞噬理智!今日若不彻底焚毁那座魔窟,明日,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便将化为万鬼夜行的炼狱!”
他极具感染力的演说,加上那“铁证如山”的邪火人脸,成功煽动了不少周边中小领主的恐慌情绪,纷纷表态支持。更麻烦的是,几名曾因好奇或意外饮用过腐酒、精神状态本就不太稳定的流浪英雄,此刻受到【净火回响】的刺激,眼神变得恍惚而狂热,主动请缨担任攻打酒馆的先锋!
奥蕾莉亚通过水晶球看着这一幕,红唇勾起刻薄的弧度:“呵,一群被自己裤裆里那点恐惧牵着鼻子走的蠢狗,也配高举‘净化’的旗号?真是玷污了‘狗’这种忠诚的动物。” 她嘴上嘲讽,行动却毫不含糊,悄然下令关闭了酒馆所有对外的酿造坊和品酒屋,并加强了精神防护,防止净酒盟的人趁机在里面做什么手脚,比如植入精神烙印或者下点料。
昏迷中的江小鱼,眉头越皱越紧。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些本该被牢牢封印在七尊“赎罪瓮”中的怨念,并未完全沉寂。它们在地窖深处,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心跳般规律的共鸣。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就像一群被关起来的暴躁房客,虽然出不来了,但还在里面不停地敲暖气管道表示抗议。
一股强烈的意念支撑着他,他猛地睁开眼,强忍着经脉中针扎般的剧痛,挣扎着坐起身。
“领主!您需要休息!”塞拉菲娜急忙上前搀扶。
江小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蘸了蘸嘴角尚未擦净的一点血渍,就在床边的白墙上,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
那是七尊人俑的排列方位图,以及它们之间那些看不见的能量连接线。
看着这幅简陋却关键的图,江小鱼混沌的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陶娘以生命为代价,铸造这七尊“赎罪瓮”,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消灭”那些怨念!怨念是极端情绪的凝聚,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如何能彻底消灭?她的真正目的,是为这些狂暴的、无家可归的怨念,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它们的“容器”!一个不会伤害他人,又能让它们“存在”下去的“家”!
而格雷戈里,这个口口声声要“净化”一切的家伙,他真正害怕的,不是发疯的江小鱼,也不是所谓的“邪酒”,而是这些被封印的怨念可能揭示的……真相!他想做的,是打碎这些“容器”,让里面的怨念彻底湮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