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忸怩地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揪着书包带。“杜老师,我路过这儿,就想来看看您。”他说,声音比小时候洪亮多了,可脸还是红了。
“傻孩子,来看老师还这么客气,”杜秀琴拍了拍身边的小马扎,“坐。刚放学?”
“嗯,”云飞坐下,书包放在腿边,“上初一了,在三中。”
“三中好,离这儿近,”杜秀琴打量着他,“比小时候壮实了,就是这书包带,还是没弄好?”她看见书包带的接口处又松了线,露出点白茬。
云飞低头看了看,有点不好意思:“昨天不小心勾在栏杆上,弄松了。”
“回去让你妈给缝缝,”杜秀琴说,“或者拿来给我,我给你缝。”
“不用不用,”云飞赶紧摆手,“我妈说她给我缝。”他顿了顿,从书包里拿出个小本子,递过去,“杜老师,这是我的作文本,您看看?”
本子是新的,封面上印着“优秀作文选”,是学校发的。杜秀琴接过来,翻开一看,里面是云飞写的作文,字比小时候工整多了,笔画也有力气了。她翻到其中一篇,题目是《巷口的暖阳》,开头写“我知道春天来了,不是因为花开了,是因为路过杜老师家的巷子,看见她坐在墙根晒太阳,像去年冬天没化的暖阳”。
杜秀琴的手指在纸页上停了停,眼眶有点热。她抬起头,看见云飞正紧张地看着她,像当年等她批改作业时一样。“写得好,”她笑着说,“比小时候写的‘老师像棉袄’还好。”
云飞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杜老师,我能……能看看您的仙人掌吗?”他忽然问,“就是当年您从学校带回来的那盆。”
“能啊,”杜秀琴站起身,“在屋里呢,我给你拿去。”
她走进屋里,没多久就端着个花盆出来。仙人掌长得比以前壮实多了,绿油油的,顶端开着朵嫩黄的小花,像个小小的喇叭。“你看,”杜秀琴把花盆放在云飞面前,“天天晒太阳,长得可精神了。”
云飞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仙人掌的刺,不扎手,温温的。“真好,”他说,“就像您一样。”
那天云飞在巷口待了好久,跟杜秀琴说了初中的事,说语文老师讲课也很有意思,就是不像她那样带山楂来上课;说胖墩也在三中,就是胖了不少,还总惦记着她做的玉米饼子。杜秀琴听着,时不时插句话,问他吃饭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
太阳快落山时,云飞才站起来要走。“杜老师,我下次还来,”他说,“给您带我们学校门口卖的糖球,山楂做的,可酸了。”
“好啊,”杜秀琴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块橘子糖,塞给他,“路上慢点走。”
云飞接过糖,攥在手里,说了句“杜老师再见”,转身往巷口走。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看见杜秀琴还站在墙根,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幅暖暖的画。他挥了挥手,转身跑了。
杜秀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慢慢坐下,端起仙人掌花盆。花盆底下,压着张纸条,是云飞留下的,上面写着“杜老师,您不是最后一届学生,您是我们永远的老师”。
她把纸条叠好,放进蓝底白花的布包里,跟那些糖纸、饼干渣放在一起。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点月季花香,暖洋洋的。她低头看着仙人掌,小花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跟她笑。
从那以后,云飞常来巷口看杜老师。有时候带糖球,有时候带新写的作文,有时候啥也不带,就坐在小马扎上,陪她晒会儿太阳,说说话。巷子里的孩子也都知道,墙根坐的杜奶奶是个好老师,以前教过好多学生,现在还总给他们糖吃,给他们缝书包带,给他们讲“棉袄老师”的故事。
有次丫丫问她:“杜奶奶,您以前的学生都长大了,您想他们吗?”
杜秀琴摸着丫丫的头,笑了:“想啊,可也不用天天挂着。你看这太阳,今天落了明天还会升起来;你看这仙人掌,今年开了花明年还会开。他们就像太阳,像花,只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块饼干塞进嘴里,甜乎乎的。
又过了几年,云飞考上了高中,去了别的区,不常来巷口了。但他总会写信来,有时候写在作文本上,有时候写在明信片上,说他又长高了,说他语文考了全班第一,说他路过和平街小学,看见操场上的孩子在玩弹弓,就想起当年杜老师说“别打鸟,打打树上的坏果子就行”。
杜秀琴把这些信都放在蓝底白花的布包里,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字越来越工整,笔画越来越有力,可开头那句“杜老师您好”,总带着点小时候的怯生生,让她看着就笑。
有天秋天,云飞忽然带着个姑娘来巷口。姑娘梳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他的女朋友,叫林晓。“杜老师,这是我女朋友,”云飞介绍说,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想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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