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现场的气氛,在顾言之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顶点。掌声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这一次,更多是送给顾言之那份在浑浊环境中挺身而出的专业与公正,也送给林清歌那经受住了最严苛审视的才华。
主持人反应极快,立刻接过话头,用热情洋溢的语言总结了评委点评,并引导流程进入短暂的广告时间,给现场一个缓冲。
灯光稍微调暗,现场的躁动却并未平息。观众席上的议论声愈发清晰,几乎所有人都围绕着刚才评委席上那场不见硝烟却刀光剑影的交锋。
“顾言之太帅了!这才是专业评委该有的样子!”
“句句都在点子上,苏雨晴脸都绿了。”
“他好像很欣赏林清歌啊,那个眼神……”
“废话,换我我也欣赏!唱得就是好啊!而且你们不觉得,顾老师话里有话吗?‘用音乐说话’,是不是在暗示苏雨晴以前那些破事?”
评委席上,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苏雨晴死死地低着头,假装整理面前的评分表,不敢去看身旁顾言之,也不敢去看台下那些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顾言之那番看似温和、实则将她钉在耻辱柱上的话语,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她感觉自己的“才女”面具,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顾言之用最体面的方式,彻底撕了下来,露出下面苍白而丑陋的真实。羞耻、愤怒、以及一种更深的、对林清歌为何能得到顾言之如此青睐的嫉恨,几乎要将她吞噬。
另外两位评委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谁也不是傻子。顾言之的态度,几乎已经为这场“抄袭”公案定下了基调。他们之前谨慎的表扬,此刻在顾言之光芒万丈的专业分析下,也显得底气足了很多。
后台,林清歌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向通往休息室的通道。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微微加快的心跳和掌心细微的汗意,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不是因为苏雨晴的刁难,那种跳梁小丑的行径早已在她意料之中。而是因为顾言之。
他的维护,如此直接,如此有力,又如此……恰到好处。他没有陷入与苏雨晴的口水战,而是站在纯粹的音乐高度,用无可辩驳的专业知识,为她筑起了一道最坚固的屏障。这份知遇之恩,沉甸甸的。
就在她即将走入休息区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小姐,请留步。”
林清歌脚步一顿,回过头。通道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顾言之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浅浅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顾老师。”林清歌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疏离。
工作人员识趣地快步走开,留下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顾言之走上前几步,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这是一个既不会让人感到压迫,又能清晰对话的礼貌距离。
“刚才在台上,有些话不便多说。”顾言之看着她,目光清澈而真诚,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意味,“你的《随风》,比我记忆中……更加打动人心。”
林清歌的心猛地一跳!“记忆中”?
她抬起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向顾言之。他的脸庞在光影下显得愈发温润,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多了一些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像是……怀念,又像是惋惜。
“顾老师……听过我唱这首歌?”她试探着问。在她贫瘠的记忆里,除了大学时被苏雨晴窃取的那次,她从未在公开场合唱过《随风》的原始版本。
顾言之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怅然:“很多年前,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校园音乐节上,我好像听过一个女孩,坐在角落,自弹自唱过一段类似的旋律。当时觉得惊为天人,想去认识一下,可惜人太多,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清歌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涟漪。那个校园音乐节……她确实参加过,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唱过还未完成的《随风》片段。那时,她还是个怀揣音乐梦想、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从未想过,当时台下会有这样一位听众,并且记住了那模糊的旋律。
“原来……是您。”林清歌的声音有些干涩。命运有时候,真是充满了意想不到的伏笔。
“所以,今天我并不是在偏袒谁。”顾言之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我只是在扞卫我很多年前就认定的一件事。”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清歌,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短短九个字,像一道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击中了林清歌内心最柔软、也最坚韧的地方。五年来,她独自承受着委屈,背负着压力,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默默打磨自己,支撑她的,除了儿子,就是对音乐本身不曾熄灭的热爱。她从未奢望过,会有人如此肯定地、在她最需要认可的战场上,对她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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