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简短的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清歌发出后的几个小时里,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寂静像不断蔓延的潮水,冲刷着她本就焦虑不安的心。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太过冲动,那个男人是否依旧冷漠,或者……他根本不在意?这种猜测让她坐立难安,看着床上因低烧和药物作用而昏睡的儿子,心中的悔意与担忧交织,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当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阿尔卑斯山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中时,住所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往常保镖换岗的动静。
韦伯先生快步走进客厅,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低声对林清歌说:“林小姐,陆……陆先生来了。就在门外。”
他来了!
林清歌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站起身。她走到窗边,透过雨幕,隐约看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院落入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黑伞,正站在细雨中等候,身形挺拔如松,却又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孤寂。
他没有强行闯入,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一个审判。
林清歌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对韦伯先生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陆廷渊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便装,没有平日里的西装革履,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几缕黑发垂落在饱满的额前,让他凌厉的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像是彻夜未眠。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冷静,也不是过去面对她时的偏执与冰冷,而是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心疼与……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越过林清歌,急切地投向她身后那扇虚掩着的、属于林一笑的卧室门。
“一笑……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干涩,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
林清歌移开视线,不愿与那双包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睛对视,只是侧过身,声音平淡无波,却也没有阻拦:“刚吃了药睡着,低烧还没完全退。医生说是心因性的,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我知道……”陆廷渊连忙应道,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又猛地停住,看向林清歌,像是在征求她的最终许可,“我……可以看看他吗?就一会儿,我保证不吵醒他。”
林清歌沉默着。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情感上却响彻着心理医生的建议和儿子那声声令人心碎的梦呓。她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一个父亲最原始担忧的男人,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陆廷渊几乎是立刻低声说道,那语气中的感激与急迫,让林清歌的心弦再次被拨动。
他放轻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如同接近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林清歌跟在他身后,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
卧室里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柔和的夜灯。林一笑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小脸因为发烧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略显急促,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睡得并不安稳。
陆廷渊走到床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床上的小人儿齐平。他凝视着儿子那张与自己如同复刻、却又稚嫩脆弱的脸庞,眼神中的心疼与悔恨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儿子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猛地停住,蜷缩着收了回来,仿佛怕自己指尖的冰凉惊扰了孩子的睡梦。
他就那样静静地蹲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目光贪婪地、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儿子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五年错失的时光,在这一刻尽数补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温情的气息。
过了许久,他似乎觉得这样干看着不够,又或许是想做点什么来驱散心中的无力感。他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一本摊开的、讲诉星际探索的儿童绘本上。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拿过那本书,翻到之前林清歌读过的那一页。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低沉、生怕惊醒梦中人的声音,开始笨拙地、断断续续地念起故事来。
“在……在很远很远的银河系,有一个……叫做‘好奇号’的小火箭……”
他的声音沙哑而生涩,完全没有商场演讲时的挥洒自如,甚至偶尔会磕绊一下。他显然不擅长做这种事,语调平平,毫无波澜,更像是在朗读一份枯燥的商业报告。
但正是这种笨拙,这种与他平日形象截然相反的、努力想要融入儿子世界却不得其法的尝试,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真实。
林清歌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对她冷漠以对的男人,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蹲在儿子床边,用他那糟糕的“朗读”技巧,试图给予一丝慰藉。她心中那堵用五年血泪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仿佛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坚固的冰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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