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江南客栈的雕花窗棂外,柳絮如飞雪般漫天舞着,沾了半窗的朦胧。
小龙女静坐在临窗的梨花木椅上,素白的裙裾垂落在青石板地面,裙摆绣着的几枝墨竹,在微风里似要轻轻摇曳。
她未施粉黛的脸庞,本如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雪,莹白得透着玉石般的光泽,可此刻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轻雾,连长长的睫毛都似沾了露,垂落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之前黄蓉的劝说不过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落在小龙女耳中,却如石子投进静水,漾开圈圈涟漪。
她不懂人间的世故纷争,却懂杨过眼底藏着的那抹“野”——离开大胜关的几天,他总爱拉着她去看集市的热闹,会为街头卖艺的人喝彩,会因江湖人的一句“杨少侠”而眼露光彩。
这些小龙女都不懂,她只记得古墓里的石床很凉,玉蜂浆很甜,还有杨过小时候趴在她膝头,说要永远陪着她的模样。
可如今,那份“永远”像是被江湖的风刮得有些飘,她攥不住,也摸不透,心口便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连呼吸都带着细细的疼。
泪珠是悄无声息滑落的,先是一颗,砸在她交握的指尖,凉得让她一颤,随后便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沾湿了衣襟。她不晓得该如何同杨过说,也不晓得该如何留住他。
她只知道,黄蓉说的是真的,杨过留恋外面的世界,就像蝴蝶留恋花丛,而她,只是那座冷清古墓里的一轮月,照不亮他想要的热闹。
杨过醒来找不到小龙女,心下大乱,失魂落魄间居然自暴自弃,意外救了金轮法王,打心里他也觉得黄蓉是个白眼狼。
法王见他武学奇才,刻意拉拢,杨过一时竟未深拒。这般局面,倒应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若黄蓉当初什么都不做,杨过未必会与法王牵扯,而小龙女,也不会与他再次分离。
小龙女初入江湖,只携清心,不知银钱为何物。见街边摊贩叫卖,她伸手去取,却被摊主拦下索要铜钱,那双清澈眼眸满是茫然——古墓中从无“交易”二字,玉蜂浆、寒潭水,皆是天地所赠。
待日子久了,她才懂无钱寸步难行:想寻处客栈歇脚,掌柜见她无银便冷脸驱赶;想买块干粮果腹,小贩也只肯与铜钱说话。南宋市井繁华,商铺鳞次栉比,可那热闹里裹着铜臭,人心皆为利动。
有人见她貌美,竟直言愿出重金“买”她相伴;有人觊觎她的武功,许以厚利邀她效力。万物皆可明码标价的世道,让她如坠寒潭,只觉这人间比古墓的冰床更冷,比江湖的刀光更让人心慌。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容貌会成为祸端。有的街头的百姓见了她,会停下脚步痴痴望着称她是“仙子下凡”,有人说她是“观音转世”。
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却总被人围着看。后来她才知道,还有比这般“敬慕”更可怕的目光——那是带着贪婪与试探的眼神。
一次在县城的客栈,一个穿着锦袍的乡绅,借着打赏店小二的由头,故意凑到她桌前,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打转,嘴里说着“姑娘这般容貌,怎的一个人赶路”,手却要去碰她的衣袖。小龙女只觉得那人的眼神让她恶心,下意识地避开,指尖已扣住了玉蜂针。
乡绅见她躲闪,反而得寸进尺,说要“请姑娘到府上歇脚”。直到这时,小龙女才明白,对方是贪图她的美色,她不愿与这般人纠缠,足尖一点,如惊鸿般跃出客栈,素裙划过门槛时,还带起一阵清风,只留下那乡绅在原地怔愣。
又有一次,她途经一个州府,恰逢当地官员出巡。那官员坐在轿子里,撩开轿帘见了她,顿时眼睛发亮,那目光贪婪得似要将她生吞,竟不顾体面,命人即刻拦住她,口称“请姑娘入宫伴驾”,语气里满是不容抗拒的强势。
小龙女眉头微蹙,转身便要走,哪料那官员竟丧心病狂,喝令衙役动手拉扯,分明是要强抢民女。粗粝的手刚要触到她的素裙,小龙女身形已如惊鸿般掠起,轻功展开时衣袂翻飞,只留一道残影在原地。
她一路往城外奔去,风在耳边呼啸,身后衙役的叫嚣声追着不放。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穷追不舍的人影,清澈的眼底满是恐惧与不解——为何人与人之间不能好好相待?为何他们看她的眼神,都裹着这般龌龊的心思?若非她武功足够高,今日怕是早已落入虎口,再难脱身。
日子久了,小龙女越发怕了与人打交道。她常常找一处无人的山洞或是树林歇脚,饿了就采些野果,渴了就喝些山泉。
她的容貌依旧绝世,可眉宇间却添了几分憔悴,原本莹白的脸颊,偶尔会泛起淡淡的苍白,那双清澈的眸子,也多了些警惕与疏离。她想念古墓里的安静,想念玉蜂嗡嗡的声音,更想念杨过——若是他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敢这般对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