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城主府书房的一隅,灯火顽强地切割着这片黑暗。姬严身上还沾染着露水的寒气与潜行的尘土,他将那份沉重得几乎烫手的密信,郑重地置于姬黄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烛火跳跃,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严峻。
“黄弟,”姬严的声音因急促而略显低沉,却字字清晰,如同敲击在冰面上的石子,“王家……确与烈敖余孽勾结!铁证在此!那日构陷于我的女子,其家小早已被王家秘密控制,作为要挟。几条隐秘的资金流向,几经周转,最终都指向了王家掌控的地下钱庄,分毫不错!更紧要的是,我布下的暗哨回报,近日深夜,虽然没有形迹可疑、气息阴寒之辈出入府门,但是却经常有一只三足的乌鸦飞到王夫人的房里,它的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与落鹰峡伏击中那些魔物,如出一辙!”
他目光锐利如蓄势待发的鹰隼,紧紧盯着姬黄,等待着对方的震惊与决断。
然而,出乎姬严意料,姬黄看着那封承载着阴谋与背叛的密信,脸上并未浮现太多讶异,反而是一种沉痛的了然,一种“果然如此”的疲惫。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沉闷的“笃笃”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压抑。
“大哥,辛苦了。”姬黄终于抬起眼,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此事……我亦有所察觉,并非全无防备。”
姬严闻言,不由得一怔。
姬黄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那片被高墙分割、吞噬一切的浓重夜色,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杀意:“自父亲‘病愈’重掌权柄以来,王夫人与其党羽看似收敛锋芒,蛰伏不动,实则暗中的小动作从未停止。城防系统之内,近月来几次看似寻常的人员微调,虽未触及核心要害,但细心核查便可发现,那些被调入关键副职之人,或多或少,或亲或疏,都与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门生故旧,或是利益关联。我早已命绝对可靠之人,暗中留意王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其名下产业异常的资金流动,以及是否有不明身份的人员往来。”
他转过身,烛光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只是,他们行事极为狡诈谨慎,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始终未能让我们抓到足以一击致命的切实把柄。大哥你此番冒险查获的资金链条,正是拼图上最关键的一环!有此实证,他们的狼子野心,便再难遮掩!”
他的目光与姬严在空中交汇,兄弟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家族内部的倾轧,此刻已骤然升级为引狼入室、关乎整个姬姓部落生死存亡的战争!他们必须,也只能联手对敌。
“如今你在明处被停职,看似受挫,实则正好便于你在暗中行事,不易引人注目。”姬黄走回案前,眼神已恢复惯有的冷静与锐利,如同打磨过的玄铁,“他们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魔头余孽勾结,所图必然不小。我们眼下需沉住气,切不可打草惊蛇。要放长线,钓大鱼!务必将他们与魔孽勾结的网络、人员、据点,尽可能多地挖出来,然后……”他五指缓缓收拢,紧握成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姬严重重颔首,胸腔中激荡着共鸣:“我明白。府内,我会加派人手,严密监视王夫人及其心腹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刻通过暗线联络。”
就在姬严与姬黄兄弟于暗夜中悄然织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时,王府那最深幽、最奢华的院落内,一场直指人心最脆弱处的攻心之战,已然在觥筹交错的假象下,无声地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王夫人慵懒地斜倚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身旁侍女刚奉上的、釉色温润的茶盏边缘。那双保养得宜、眼角细微皱纹也被脂粉巧妙掩盖的凤眸之中,看似笑吟吟的瞳孔深处,闪烁着洞悉人性幽暗的精明与彻骨的冷酷。姬严被暂时停职,虽未如预期般彻底扳倒,但也算成功地将这根最碍事的钉子暂时拔除,去了她一块心病。然而,姬黄的地位依旧稳如磐石,更兼有姬严在暗中如同影子般辅助,还有那个几次三番坏她好事、聪慧得令人嫉恨的黛瓃,总是在关键时刻献上计策……
“黛瓃……”王夫人红唇微启,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玩味与杀机。她那双善于察言观色、洞悉隐私的眼睛,早已敏锐地捕捉到,姬严在看向黛瓃时,那深藏于沉稳目光之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复杂情愫。那绝非简单的兄长对弟妹的关照,那里面压抑着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是求而不得的痛楚,是沉默的守护。而姬黄对黛瓃,更是毫无保留,情根深种,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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