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二人皆无异议,心中大慰,又道:“武艺强身,智谋更是关键。我近日读些史书兵策,常感独学无友,则孤陋寡闻。我们三人,可定期聚在一处,或在我这怡红院,或在三妹妹的秋爽斋,一同研读,分析古今战例,推演天下大势。纵然是纸上谈兵,也好过懵懂无知,届时真逢乱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自此,荣国府内便多了一处与众不同的风景。演武场上,时常可见宝玉、探春、黛玉三人的身影。
宝玉力道不足,但肯下苦功,拉那沉重的犀角弓,拉得手臂红肿、虎口迸裂也咬牙坚持,汗水沿着他光洁的额角滑落,滴在黄土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他心中有一股劲,不仅要保护家族,更要成为能让她依靠的屏障。
探春身手矫健,弓马娴熟,常与老教头对练,手持木剑,腾挪闪转,不落下风,眉宇间的英气愈发逼人,仿佛传说中的妇好重生。
黛玉则重在技巧与心境的磨练。她力道虽弱,但准头极佳,心静手稳。她常常屏息凝神,许久方射出一箭,往往能于细微处见真章,箭矢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命中靶心。老教头抚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称赞其悟性非凡,心思缜密,若为男子,必为一流谋士。
而在秋爽斋或怡红院的书房里,青铜兽首灯盏中的灯油常常燃至见底。三人围坐案前,摊开厚重的竹简或珍贵的帛书,时而为某个战例的得失激烈争论,面红耳赤;时而因一句精妙的策论凝神沉思,默然不语。
宝玉将自己在京郊庄园所见所闻——流民增多,巫觋频现谶语,以及对府中暗中准备、可能要与西岐或其他势力联系的猜测与二人分享;
探春则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逻辑,分析朝中各派势力的动向,费仲与尤浑如何排除异己,哪些诸侯可能心怀二志,条分缕析,如同抽丝剥茧;
黛玉则常能引经据典,从夏桀妹喜到如今纣王妲己,从成汤建国到盘庚迁殷,历史的兴衰更迭在她清冷的嗓音中娓娓道来。
她那独特的、带着悲悯与清醒的视角,往往能穿透表象,直指问题的核心,让人豁然开朗。
一次,探讨到“民心向背”对于王朝命运的决定性作用时,黛玉轻抚着记载伊尹放太甲于桐宫的竹简,声音空灵而沉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纣王无道,酒池肉林,残害忠良,视民如草芥,早已失尽天下民心。纵有闻太师这般擎天之柱,忠心耿耿,南征北战,恐也难挽狂澜于既倒。西岐姬昌,素有仁名,画地为牢,德感四方,如今又得姜尚这等王佐之才,修德振兵,广施德政,此消彼长,天命人心,其实已定大半。”
她顿了顿,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凝神倾听的宝玉和探春,目光深邃,“我们在此积蓄力量,强身健体,研读兵策,并非只为苟全性命于乱世,更是要擦亮眼睛,看清这浩浩荡荡的‘道’在何处,顺势而为,方是存族保家之上策。”
宝玉和探春闻言,皆陷入长久的沉思。窗外月色朦胧,竹影摇曳。
其他人还以为这是太平盛世,然而他们却知道,此刻身居危机四伏的乱世之中,他们不仅在学习生存的技能,更在一次次的思想碰撞中,确立着自己未来的道路与信念,寻找着贾家、林家在即将翻天覆地的巨变中可能的一线生机。
这段难得的、共同砥砺的时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充满了紧张、充实与淡淡的忧惧。
却也让他们三人之间的情谊,超越了寻常的表兄妹,在共同的志向、彼此的欣赏与暗生的情愫中,沉淀得愈发深厚,宛如经过千锤百炼的青铜,坚不可摧。
却说,离开了闻仲大营的冯紫英与柳湘莲,并未返回相对安全的家族势力范围,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更为艰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道路。
他们深知,仅凭向闻太师陈情,或许能借助太师之威,暂保贾府一时无虞,但想要真正扳倒朝中盘根错节的奸佞集团,廓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还需更广泛地联络四方志士,收集确凿证据,甚至在必要时,采取雷霆般的非常手段。
二人扮作游学的士子与护卫,冯紫英一身青衿,手持骨筹,作占卜问卦状;柳湘莲则依旧是江湖侠客打扮,背负长剑,眉宇间疏狂之气稍敛,多了几分沉稳。他们一路南下,暗中查访各地诸侯、将领对朝局的态度,同时留意费仲、尤浑等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罪证。
柳湘莲凭借其高超的轻功和丰富的江湖经验,多次如鬼魅般潜入贪官污吏的府邸,于重重守卫中盗取密信账册,来去如风,只留下些许疑云;
冯紫英则利用其将门之后的人脉和豪爽气度,与一些对纣王暴政和费、尤专权不满的中下层军官、游侠剑客暗中联络,于酒肆驿馆之中,推杯换盏之间,了解军心动向,编织着一张隐秘的关系网。
这一日,他们行至黄河与淮水交汇处的重要城邑——彭城。此地水陆交通便利,商贾云集,三教九流混杂,也是各方势力眼线交错、消息灵通之处。他们得到可靠密报,费仲的一名心腹管家,近日携大批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和珍奇财宝,欲从此地借助商队掩护,转运回其老家隐匿,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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