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原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回握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依赖。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哑声说了句：“谢谢……你们能来。”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许兴文心里一酸。他能感觉到安正原此刻的孤独。置身于这庞大的家族和往来不绝的宾客中，真正的悲伤或许反而被隔离了。
仪式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许兴文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默默地留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像一道无声的屏障，隔绝着那些或许真诚、或许只是出于礼节和利益的关心与窥探。
安正原终于得以暂时从应酬中脱身，朝他们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有些虚浮，走到近前时，似乎松了口气，背脊也微微塌陷下来，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脆弱。
“抱歉，”他低声道，声音沙哑，“让你们看到这种场面……”
“说什么傻话。”李翊晙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兄弟间独有的支撑感，“这种时候，我们不在这儿，谁在这儿？”
蔡颂华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
杨硕亨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塞到安正原手里。金俊完则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安正原接过水，握在手里，没有立刻喝，只是低着头。半晌，他才抬起眼，看着眼前这群从青涩岁月一路相伴至今的朋友，眼眶终于控制不住地泛红，声音哽咽：“我爸爸他……其实一直希望我能回去接管公司。但我……我只想当医生。我们……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好好说开……”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深深的遗憾。
许兴文看着他，想起大学时安正原说起想当小儿科医生时，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想起他为了一个复杂病例查阅资料到深夜的专注；想起他蹲在病床边哄哭泣患儿时，那笨拙却无比温柔的侧脸。
“你爸爸，”许兴文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或许没能完全理解你的选择，但我想，他一定为你现在救过的每一个孩子，感到骄傲。正原，你是个好医生，这就够了。”
安正原猛地抬起头，看向许兴文，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没有擦拭，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落在墓园苍翠的松柏上，沙沙作响。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孝服、默默流泪的男人，就这样站在细雨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彼此陪伴着。
财富、地位、家族的期望……那些外在的光环和重压，在这一刻似乎都褪去了颜色。在这里的，只是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和陪伴着他的、最重要的朋友们。
许兴文想，无论安正原身后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在他们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会为了一卷手纸较真、会把温热的牛奶递给心情低落的朋友、会用全部热情和温柔去对待每一个小生命的，最好的安正原。
这就够了。对他们所有人而言，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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