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李家坳村口的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惊起几只灰扑扑的麻雀。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围着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盛着半碗黑乎乎的糊糊,争抢间溅到衣襟上,也只是用脏手胡乱一抹。他们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像蒙着层灰。
“客官是来收山货的?”一个独眼老头拄着拐杖走过来,他左眼的窟窿用块破布遮着,右腿似乎也不利索,每走一步都拖着地面,留下道浅浅的划痕。他盯着马车上的空货箱,浑浊的右眼闪过一丝警惕,“我们这穷地方,没什么值钱东西。”
陈观棋跳下车,从行囊里摸出块干粮递过去,笑容温和:“老伯误会了,我们是走江湖的,想找个地方歇脚,顺便问问路。”干粮的麦香飘散开,那几个孩童的目光立刻黏了过来,喉头滚动着,却不敢上前。
老头接过干粮,没立刻吃,而是掰成碎块分给孩童,自己只留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歇脚可以,可别往活葬村去。”他往西北方向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极低,“那地方邪性得很。”
白鹤龄也下了车,指尖悄悄捏着张隐气符,以防不测:“听老伯这话,是知道些什么?”
老头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拄着拐杖领他们往村西头的破庙走:“到里头说。”
破庙的神像早已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泥胎,蛛网结得密密麻麻。老头用拐杖拨开供桌上的灰尘,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靠着神像残躯,叹了口气:“三年前,活葬村比我们李家坳还穷,十户人家有九户吃不上饱饭。可自从姓骨的来了,一切都变了。”
“姓骨的?”陆九思追问,手里的龙元玉佩微微发烫。
“就是个戴青铜面具的怪人,”老头的声音发颤,“他说有法子让村子富起来,就是得按他说的做——选个阴地,每月初一十五,往坟里埋个人,说是‘养地’。开始没人信,直到村头的王傻子,他家婆娘被埋了半个月,他竟从土里刨出一罐子银子!”
陈观棋指尖在供桌上轻轻敲击,感知着地下的地脉流向——李家坳的地脉气弱得像根细线,而西北方向的活葬村,却有股浓稠的煞气顺着地脉往这边渗,像是在吸食李家坳的生气。他眉头微蹙:“那王傻子后来怎么样了?”
“疯了。”老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有了银子就去赌,输光了就求姓骨的再给他埋个人。姓骨的说他心不纯,把他自己埋进去了。七天后挖出来,人是活着,却成了只会傻笑的傻子,见人就说‘地下有金子’……”
白鹤龄拿出随身携带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西北方时更是剧烈震颤,几乎要从她手中挣脱:“煞气已经开始扩散了。老伯说他们往坟里灌药汤,那是什么?”
“黑糊糊的,腥得像血,”老头回忆着,脸上泛起惧色,“上个月我去偷挖野菜,远远看见他们往新坟里倒,那坟头草长得比人还高,绿油油的,看着就吓人。还有啊,活葬村的人现在穿得光鲜,可你看他们的眼睛——”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窝都是黑的,像被鬼吸了精气!前几天我去赶集,见活葬村的刘二愣子买肉,那肉铺老板切肉时,他盯着刀刃流口水,舌头伸得老长,像要吃人似的!”
陆九思听得后背发凉,下意识攥紧了龙元玉佩:“我爹娘会不会也……”
“不好说。”陈观棋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冷静,“但姓骨的用活人养煞是肯定的。那药汤,多半是用精血熬的,用来催长煞气根系。”他想起襄阳府刘府的土坑,那些根须若不及时斩断,迟早会蔓延到周边村落,到时候遭殃的就不止活葬村了。
正说着,庙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叉着腰站在村口,身边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正往牛车上装东西——一口口崭新的木箱,看尺寸像是装着金银。
“那是活葬村的李保长,”老头缩了缩脖子,“以前穷得叮当响,自从埋了他老爹,家里就像变戏法似的冒出钱来。每月都来我们村‘招人’,说是去活葬村干活,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有人去吗?”白鹤龄问。
“咋没人去?”老头苦笑,“去年冬天饿死了好些人,有口饭吃谁不去?可去了就没回来过。我那傻儿子,就是被他哄去的……”他说着,用破布擦了擦独眼的窟窿,“前天见李保长往回运木箱,我偷偷扒开一条缝看了看,里面不是金银,是些白森森的骨头……”
陆九思猛地站起来:“我们去看看!”
陈观棋拉住他:“不能硬闯。他们既然敢大张旗鼓招人,肯定设了陷阱。”他看向李保长的牛车,“那些木箱有问题,煞气最重,说不定里面就是‘药汤’的原料。”
白鹤龄点头:“我去跟踪他们,玄枢阁有追踪符,能记下煞气轨迹。”她从袖中摸出张黄符,指尖燃起符纸,符灰无风自动,飘向牛车的方向,“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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