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蚁卵碎裂的瞬间,陈观棋只闻到一股酸腐的腥气,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爬动感顺着衣领钻进皮肉。那不是普通的虫蚁,而是墨无常用活人精血喂养的邪物,口器带着蚀骨的毒液,啃噬灵脉时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小锯子在体内穿梭,痛得他视线瞬间被血色淹没。
“观棋!”陆九思的惊呼近在咫尺,却被陈观棋猛地推开。他撞在岩壁上,后腰的伤口裂开,血浸透了衣襟,只能眼睁睁看着蚀骨蚁在陈观棋背上爬成一片蠕动的黑潮,那景象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却死死攥紧了拳头——他不能再拖累任何人,尤其是此刻替他挡灾的陈观棋。
“墨无常!你敢!”白鹤龄的银剑划破空气,却被墨无常用最后一道煞气缠住。他站在毒龙消散的青烟里,黑袍被金光灼出无数破洞,脸上却挂着疯魔的笑:“敢?我连地脉都敢染指,还怕几只虫子?陈观棋,你以为融合了《青囊经》就能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灵脉被啃得像筛子,再过片刻,就会变成一摊脓水!”
陈观棋确实感觉到灵脉在崩解。蚀骨蚁专咬灵脉节点,每啃下一口,他体内的阳气就溃散一分,眼前开始浮现幻觉——师父临终前浑浊的眼睛,活葬村老槐树断裂的年轮,还有陆九思爹娘被墨无常扔进毒龙蛋时绝望的嘶吼。这些画面像淬毒的针,扎得他心口剧痛,却也让涣散的意识猛地一震。
“师父说……地脉在己,不在天……”他喃喃着,舌尖被牙齿咬得血肉模糊,温热的精血顺着下巴滴落,砸在胸口那本半融的《青囊经》上。古籍像是被唤醒的活物,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书页化作无数光纹,顺着他的血管疯狂游走,所过之处,蚀骨蚁“滋滋”化作黑烟,啃噬的剧痛被一股灼热的暖流取代,仿佛有整条地脉的阳气顺着经文涌入体内。
“不可能!”墨无常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陈观棋背上的黑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看着那些光纹在他皮肤下织成金色的脉络,像极了《青囊经》地脉图的复刻,“那本书……怎么会认你为主?!”
陈观棋没有回答。此刻他仿佛与整座龙门墟的地脉连成一体,能清晰地感觉到陆九思后背渗出的血滴落在地脉节点上,激起微弱的涟漪;能看到白鹤龄剑上的寒光正劈开最后一缕煞气;甚至能“听”到秦风带着村民在地道里狂奔的脚步声,他们手里的炸药包还在滴答作响。
“墨无常,你欠的债,该还了。”陈观棋的声音像是从地脉深处传来,带着金石般的质感。他抬手时,《青囊经》的光纹顺着手臂蔓延,在掌心凝成一柄金色的长鞭,鞭身缠绕着地脉阳气,每一节都刻着镇魂符文。
“就凭你?”墨无常歇斯底里地狂笑,突然扯下黑袍,露出底下爬满黑纹的躯体——他竟将自己的血肉与残留的煞气融为一体,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黑影,直扑陆九思,“我先杀了他,看你还怎么稳得住地脉!”
陆九思早有准备。他忍着剧痛扑向旁边的机关墙,那是秦风临走前埋下的后手。指尖在墙砖上飞快敲击,暗格里弹出数十根淬了朱砂的弩箭,箭头直指墨无常的黑影。但他毕竟伤势太重,动作慢了半拍,眼看黑影的利爪就要抓到他的咽喉,一道金光如闪电般缠上了墨无常的腰。
是陈观棋的地脉长鞭!
金鞭收紧的刹那,墨无常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黑纹躯体被阳气灼烧得滋滋冒烟。他低头看着缠在腰间的光纹,那些符文正顺着他的血管往里钻,所过之处,煞气寸寸瓦解。“放开我!我是天命所归!”
“天命?”陈观棋一步步走近,金鞭越收越紧,“你屠活葬村满门时,可敢提天命?你把九思爹娘喂毒龙时,可敢说天命?”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你欠的血债,今日用你的魂来偿!”
金光猛地爆发,墨无常的黑影在鞭下寸寸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的、布满皱纹的真身——原来他早已不是壮年,是靠着吸食地脉阳气和活人精血才维持着虚假的强大。此刻煞气散尽,显露出的不过是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双眼浑浊,却仍死死盯着陆九思:“我死了……毒龙的咒……也会跟着解……你爹娘……白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割在陆九思心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白鹤龄掉落的匕首,刀身映出他苍白却冰冷的脸。“你错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爹娘不是白死的,他们用命护住了半卷《青囊经》,护住了地脉的希望。而你,墨无常,你连让他们安宁的资格都没有。”
匕首刺进墨无常心口时,没有血,只有一股黑色的浊气喷涌而出。老者的眼睛瞪得滚圆,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机关算尽,怎么会输给两个半大的少年。
“爹,娘,报仇了。”陆九思拔出匕首,看着浊气散尽的空壳,突然脱力跪倒在地,眼泪终于决堤。
陈观棋松开金鞭,光纹渐渐隐入体内。蚀骨蚁啃噬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灵脉里流动的地脉阳气正在缓慢修复损伤。他走到陆九思身边,伸手将他扶起,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也是因为看到陆九思脸上混杂着泪水与释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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