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屯的夜比墨还浓,唯有洼地中央的老井泛着幽幽绿光,像只窥视着猎物的独眼。陈观棋拽着白鹤龄退到洼地边缘的老槐树下,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掌心的油布包被汗水浸得发潮——那里面是陆九思用命换来的半块指骨,此刻正烫得惊人,仿佛有团火在里面烧。
“咳……咳咳……”白鹤龄捂着被黑藤灼伤的手腕,青黑色的印记已蔓延到小臂,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刺骨的疼痛,“观棋,那东西……好像要出来了。”
她的话音未落,老井周围的黑土突然剧烈翻涌,像是沸腾的泥浆。十几条手臂粗的黑藤从土里钻出,在空中交织成网,网眼间渗出粘稠的黑雾,落地即化作蠕动的尸虫。而在那片翻腾的黑土中央,一道身影缓缓升起,脚踩在盘旋的黑藤上,手里的青铜铃随着动作轻晃,发出“叮铃”的脆响,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裴无咎。
他脸上那副常年挂着的憨厚笑容早已不见踪影,眼角的皱纹里积着黑泥,眼神阴鸷如深潭,嘴角勾着抹残忍的笑意。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不知何时换成了件黑袍,领口绣着圈暗红色的符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
“玄枢阁的小崽子,倒是比你师父当年机灵些。”裴无咎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刺耳又黏腻,“清虚子那老东西,当年在这口井边,可是连剑都拔不出来呢。”
陈观棋的心脏猛地一缩。师父?他认识师父?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裴无咎轻笑一声,铜铃晃得更急,“你以为黑土屯真的只是个偏远村落?二十年前,这里可是天机门的秘密据点——‘人饲局’的核心。”
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躺着块巴掌大的令牌,通体漆黑,中央刻着两个扭曲的篆字“天机”,边缘缠绕着锁链纹路,链节处隐约可见细小的骷髅头。令牌表面泛着层油光,像是常年被血浸泡过。
白鹤龄瞳孔骤缩:“尸官令!你是天机门的尸官?”
“还算有点见识。”裴无咎摩挲着令牌,指腹划过“天机”二字,“二十年前,我与你师父清虚子,同属天机门地脉堂。他是天之骄子,奉的是‘顺天守脉’的规矩;我是旁门出身,信的是‘力强者胜’的道理。”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狠厉:“那老东西总说‘地脉尸力阴邪至毒,不可擅用’,可你看这黑土屯——”他猛地抬手,青铜铃发出急促的脆响,“这些村民,本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蝼蚁,是我给了他们‘力量’,让他们能操控尸气,能在地脉中行走!这难道不是好事?”
随着他的话,周围那些村民虚影突然齐刷刷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里燃起幽绿的火焰,举起锄头镰刀,朝着陈观棋二人步步紧逼。他们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整齐,甚至连挥臂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活像提线的木偶。
“你这是操控!是残害!”陈观棋怒喝一声,桃木剑直指裴无咎,“我师父当年定是看穿了你的阴谋,才会阻止你!”
“阴谋?”裴无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黑袍翻飞,“当年清虚子反对‘以活人养尸’,被门主逐出天机门,是我主动留下,接下这‘尸官’之位,守着这口井,守着底下那位‘老祖宗’!”
他突然俯身,凑近井口,像是在对地底说话:“老祖宗,看到了吗?清虚子的徒弟送上门来了。当年他断了你的养料,今日我就用他的精血,给你当开胃菜!”
井底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巨兽在回应。黑土翻涌得更急,无数细小的黑藤破土而出,在地面织成一张巨大的符阵,将整个洼地罩在其中。陈观棋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发烫,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地脉往上冲,与桃木剑的阳气激烈碰撞,震得他虎口发麻。
“你潜伏二十年,就是为了养这具古尸?”陈观棋突然想起陆九思最后那句话——地仙傀的心脏是镇脉石。难道井底的就是……
“是‘地仙傀’。”裴无咎纠正道,语气带着狂热,“用九十九个处子精血打底,以地脉龙气滋养,再辅以百具修士骸骨,耗时二十年,才能炼成的无上尸傀!清虚子当年毁了我的半成品,今日,我就要用他徒弟的命,让地仙傀彻底觉醒!”
他猛地摇动青铜铃,铃声尖锐刺耳,村民虚影瞬间提速,像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虚影举起锄头,朝着自己的胸膛狠狠砸下,鲜血溅在符阵上,让那些符文亮得更加妖异。黑土中伸出更多的黑藤,如同毒蛇般窜向陈观棋二人。
白鹤龄忍着剧痛,甩出最后三张烈阳符。符纸在空中炸开,金色的火焰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村民虚影。“观棋!他在借村民精血催动地仙傀!必须毁掉符阵核心!”
陈观棋目光扫过符阵,发现所有符文的纹路都朝着老井汇聚——井沿上那圈刻满符文的青石,正是阵眼!
“你缠住他们,我去破阵!”陈观棋话音未落,已纵身跃起,桃木剑上凝聚起阳气,朝着老井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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