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潮水般退去时,苏青后颈的龙女痣已红得发紫,像颗烧红的朱砂。她瘫坐在黑土上,大口喘着气,视线里的黑雾渐渐清晰——裴无咎就站在十步之外,黑袍被龙气灼出数个破洞,露出底下缠绕着符文的皮肉,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狰狞如鬼,手里的青铜铃正滴着黑血,显然刚才的金光让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好,好得很!”裴无咎舔了舔嘴角的血沫,目光死死盯在苏青后颈,像饿狼盯着羔羊,“龙女痣的心头血,果然比传闻中更烈!有了它,老祖宗就能彻底醒了!”
陈观棋强撑着站起身,桃木剑拄在地上才没倒下。蚀骨瘴的麻痹感还在蔓延,但听到“老祖宗”三个字,他心里猛地一沉——这称呼绝不是指寻常古尸。
“你到底在养什么?”他声音嘶哑,《青囊经》摊在掌心,书页上的地脉图还在微微颤动,逆转地脉的反噬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吞了片碎玻璃。
裴无咎闻言大笑起来,笑声在洼地里回荡,惊得那些稻草人身上的尸虫簌簌坠落。“养什么?”他猛地掀开黑袍,露出胸腹处盘绕的黑色血管,那些血管竟像有生命般蠕动着,“让你开开眼界!”
他双手结印,猛地拍向地面。“轰隆——”一声闷响,老槐树下的黑土突然裂开道丈宽的口子,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尸气喷涌而出,带着腐朽的铜锈味与血腥气,呛得人几乎窒息。裂缝深处,隐约能看见一具悬在半空的巨棺,棺木上缠着碗口粗的锁链,链身刻满了暗红的符文,却已断裂大半,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棺盖,上面赫然嵌着七颗鸽卵大的黑曜石,正幽幽散发着绿光。
“那是……战国的‘玄铁阴沉棺’!”白鹤龄失声惊呼,她扶着陆九思勉强站起,指着裂缝里的巨棺,“古籍记载,这种棺木是用深埋地脉千年的玄铁混合阴沉木所制,专用来养‘地仙傀’!”
“地仙傀?”苏青茫然抬头,龙女痣的灼痛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但这三个字却像冰锥刺进脑海——她在玄枢阁的禁书里见过这名字,那是种能操控地脉的尸傀,传说早在三百年前就被玄枢阁初代阁主以毕生修为封印了。
裴无咎听到这三个字,笑得更癫狂了:“小姑娘知道的不少!可惜知道得太晚了!”他指着巨棺,声音陡然拔高,“里面躺着的,是战国时期的地脉方士!当年他以‘活殉’之术自葬龙穴,借地脉龙气养了千年尸身,本就快成气候,偏生玄枢阁多管闲事,在此地设了镇尸咒,硬生生压了他三百年!”
陈观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玄枢阁的根基在‘脉’,脉若断,阁必倾”。若这古尸真能操控地脉,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让它出来污染地脉?”陈观棋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青纹因灵力激荡而亮起,“玄枢阁的地脉遍布九州,你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裴无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等老祖宗成了地仙傀,刀枪不入,能唤地火,能引洪水,方圆百里地脉都得听它号令!到时候玄枢阁的地脉根基算什么?整个天下的地脉都得染我的尸气!”他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以为天机门为什么执着于龙门墟的生脉玉?那玉能聚天下生魂,若当年能与这龙穴古尸结合,玄枢阁早成了天机门的囊中之物!”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陈观棋头顶。龙门墟、生脉玉、天机门……这些本该风马牛不相及的词,竟被裴无咎串成了一条线。他猛地摸向怀中,掏出块温润的玉牌,上面刻着半朵云纹——这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说“遇到刻着另一半云纹的人,要么杀了他,要么……逃”。
“看来你果然有。”裴无咎瞥见玉牌,眼中闪过怨毒,他从黑袍里掏出块残破的木牌,上面的云纹与陈观棋的玉牌正好能拼合,只是木牌边缘布满虫蛀般的孔洞,“这是地脉堂的‘同门牌’,当年我与你师父清虚子,可是同拜在地脉堂门下!”
陈观棋瞳孔骤缩。师父从未提过自己是地脉堂出身,更没说过有这么个同门!
“他当年若肯与我合作,”裴无咎捏紧木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以生脉玉的灵气加速养尸,何至于被玄枢阁那些老顽固排挤?我也不必躲在这黑土屯,耗费二十年光阴修补镇尸咒的裂缝!”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你以为清虚子是真的清高?他不过是怕古尸炼成后,自己控制不住罢了!”
“你胡说!”陈观棋怒喝,师父在他心中是如山般的存在,绝容不得这般污蔑。可木牌上严丝合缝的云纹不会说谎,裴无咎话语里的怨毒也不似作伪,他突然想起师父书房里那本锁着的《地脉禁术》,书页里夹着的残页上,确实画过与这黑土屯相似的地脉图……
“我胡说?”裴无咎将木牌狠狠掷在地上,“你去问问玄枢阁的长老,二十年前地脉堂为何突然解散?还不是因为清虚子揭发我‘私炼地脉术’,转头却自己研究起了‘生脉转死脉’的法子!他不过是想独占这龙穴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