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九宸殿的后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海水的咸腥扑面而来,呛得苏青忍不住咳嗽起来。眼前的藏书殿比前殿更显破败,屋顶破了个大洞,雨水裹挟着海沙从洞口灌进来,在地面积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倒映着摇摇欲坠的梁木。
“小心脚下。”陈观棋伸手扶了把险些踩进积水的白鹤龄,目光扫过四周。数十排书架东倒西歪,竹简与绢帛散落一地,大多泡在水里,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有些甚至黏连在一起,一扯就碎成了纸浆。海风吹过破损的窗棂,卷起几张残破的书页,发出“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翻书。
陆九思蹲下身,捡起一卷泡得发胀的竹简,指尖刚碰到,竹片就化作了灰黑色的粉末。“可惜了……”他声音发闷,“看这制式,至少是百年前的东西。”
白鹤龄走到一面相对完好的书架前,轻轻抽出一卷绢帛。绢帛边缘已经发黑,但中间的字迹尚能辨认,上面画着些奇特的星图,标注着“紫微斗数”的字样。她指尖抚过绢帛,突然“咦”了一声:“这上面的星轨画法,和我家传的图谱很像。”
苏青跟在陈观棋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少年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殿内光线昏暗,那些歪斜的书架投下扭曲的影子,像一个个佝偻的人影,吓得他不敢出声,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突然,他脚边的水洼里泛起一阵涟漪,像是有东西从底下游过,少年猛地拽了拽陈观棋:“有、有东西!”
陈观棋立刻戒备起来,桃木剑出鞘,红光在昏暗的殿内格外醒目。他循着水洼的涟漪看去,只见殿角的阴影里,一只半尺长的海蟹正横着爬过,螯钳上还夹着半片残破的书页。苏青见状,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是螃蟹……”
众人都松了口气,陆九思忍不住笑了:“这藏书殿离海近,涨潮时海水会漫进来,难免有鱼虾钻进来。”话虽如此,他还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殿内的阴冷,绝非海风能解释的,倒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就在这时,陈观棋的目光被殿中央的玉案吸引了。那玉案通体莹白,竟丝毫未受海水侵蚀,案上没有积灰,仿佛有人日日擦拭。而玉案中央,一卷泛黄的绢书静静躺着,边角整齐,没有半点潮湿的痕迹,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那是什么?”陈观棋走上前,指尖刚触到绢书的边缘,就感到一股温润的气流顺着指尖往上涌,与他体内的灵力隐隐共鸣。
白鹤龄也走了过来,看到绢书封面上的篆字,瞳孔骤缩:“是《天机全录》!我在祖父的手札里见过这书名!”
陆九思闻言,立刻凑过来:“传说中天机门的镇派典籍?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陈观棋小心翼翼地展开绢书,绢质柔韧,虽泛黄却依旧结实。上面的字迹用朱砂写成,笔力遒劲,竟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开头几句便是天机门的起源:
“初代门主观天地龙脉,悟‘地、天、人’三枢之理,创天机门。地枢掌地脉流转,定山河格局;天枢掌星象运行,测祸福变迁;人枢掌命理推演,断吉凶休咎。三脉同气连枝,祖训‘本事大,责任大’,共勉共进,护佑一方……”
“原来天机门最早是这样的……”苏青凑在旁边,小声念叨,“我还以为一直是云策堂那样的……”
陈观棋继续往下看,眉头渐渐皱起。绢书上记载,天机门兴盛了近三百年,直到百年前突然分裂。他手指划过一行血字,那血字颜色暗沉,像是干涸已久,却依旧透着一股戾气:
“天枢支门主野心膨胀,欲借昆仑龙脉之气称帝,篡改星图,伪造天命。地枢支门主力谏不从,反被诬陷叛国。遂携《青囊经》遁走西南,隐于市井,传下‘顺天应人,而非逆天改命’的真义。天枢支余党则自立云策堂,专以术法谋私利,沦为权贵爪牙……”
“云策堂……”白鹤龄的声音发颤,她猛地看向陈观棋,“你师父传给你的《青囊经》残卷,是不是开头就写着‘地枢一脉,以地脉养仁心’?”
陈观棋一愣,随即点头。他师父留下的笔记里,确实有这句,当时他只当是寻常训诫,此刻对照绢书上的记载,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明悟。
陆九思也反应过来,指着绢书上的落款:“这字迹……和你师父笔记上的一模一样!你看这‘枢’字的写法,最后一笔都带了个小勾!”
陈观棋赶紧翻到绢书末尾,果然见落款处写着“地枢掌令 陈敬之”,那字迹苍劲有力,最后一笔的小勾清晰可见——与他师父临终前写给他的信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我师父……是地枢支的正统?”陈观棋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绢书在他手中轻轻晃动。他想起师父生前总说他的法子是“野路子”,让他别对外人说;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青囊经》,只说“好好学,别用错了地方”。原来那些被他视作“不正规”的传承,竟是天机门最根本、最正统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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