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波罗的海沿岸,暖湿的海风裹挟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掠过立陶宛的麦田、爱沙尼亚的森林与拉脱维亚的湖泊,却吹不散三国土地上截然不同的人心浮动。
罗马教皇庇护十二世的讲话如同一场跨越国界的惊雷,在这片被大国博弈撕扯的土地上炸响:“愿全能的主庇护天主教的立陶宛,愿正义的力量守护这片信仰的沃土……”
当梵蒂冈的声音通过收音机里滋滋的电流,传到立陶宛维尔纽斯的每一条石板街时,全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面包店的伙计停下了揉面的手,教堂前的老妇人摘下头巾贴在胸口,连街角玩耍的孩子都被大人拽到怀里,静静聆听着那道来自罗马的、带着宗教庄严感的声音。苏联早在莫斯科签署宣言,承认立陶宛为“独立的主权国家”——对长期在俄、德两大国夹缝中求生的立陶宛人而言,“独立”二字本身,就足以让他们忽略那些隐藏在宣言背后的阴影。而教皇的讲话,更像是给这份脆弱的独立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你听见了吗?教皇陛下说,德国会保护我们!”老木匠安塔纳斯攥着收音机的外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炽热的光。教皇的讲话,恰好给了他一个精神寄托——德国,这个在欧洲大陆节节胜利的国家,似乎成了立陶宛人眼中“拯救者”的化身。
维尔纽斯大教堂前的广场上,很快聚集了数千名立陶宛人。有人举着十字架,有人挥舞着立陶宛红底金狮国旗,还有人捧着教皇的画像,高声呼喊着“感谢教皇!”“德国会守护我们!”的口号。
神父站在教堂的台阶上,双手合十,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广场:“孩子们,教皇的话语是主的指引。德国是文明的国度,是天主教的盟友,他们绝不会坐视立陶宛陷入危难。我们的信仰,终将带来救赎!”
人群中,年轻的教师埃娃却皱着眉,她没有加入欢呼的队伍,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狂热的人们。她曾在考纳斯大学学习历史,深知大国博弈的残酷——1939年《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秘密议定书,早已将波罗的海三国划分为苏德的势力范围。苏联承认立陶宛独立,不过是为了在与德国的对峙中争取时间;而教皇的讲话,或许只是宗教层面的安抚,又或许,是德国为了拉拢立陶宛、牵制苏联而放出的信号。“安塔纳斯大叔,”埃娃走到老木匠身边,轻声说,“德国真的会保护我们吗?他们在波兰的所作所为,您忘了吗?”
安塔纳斯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解:“埃娃,你怎么能这么说?波兰是食尸鬼的国家,而我们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教皇陛下都这么说了,德国一定会区别对待我们的!你看看苏联人,他们试图夺走我们的土地,禁止我们自由信仰——难道你想回到被俄国人统治的日子吗?”
埃娃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就在立陶宛人被教皇的讲话与对苏联的不满裹挟着,陷入对德国的幻想时,北边的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却对这种“幻想”嗤之以鼻。
塔林,爱沙尼亚的首都,坐落在波罗的海的芬兰湾南岸。1940年8月的塔林,街道整洁,市场繁荣,与立陶宛的动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市中心的国营商店里,货架上摆满了面包、黄油、香肠、糖果,甚至还有从苏联本土运来的棉布、肥皂和煤油——这些在立陶宛早已稀缺的物资,在爱沙尼亚却能以低廉的价格买到。市民们推着购物车,从容地挑选着商品,脸上没有立陶宛人的焦虑与狂热,只有一种安稳的平静。
“听说了吗?立陶宛人现在疯了,居然相信德国会保护他们,还把教皇的讲话当圣旨!”在国营面包店门口,面包师扬尼斯一边给顾客装面包,一边不屑地撇了撇嘴。他的妻子是拉脱维亚人,两人去年刚从里加搬到塔林,如今在爱沙尼亚过着安稳的日子。“他们是不是忘了,去年德国和苏联一起瓜分了波兰,现在又在法国战场上大打出手——德国要是真的在乎他们,早就出兵了,还会等到现在?”
排队买面包的人群中,一位穿着工装的工人附和道:“就是!他们以为信仰能当饭吃吗?我们爱沙尼亚加入联盟才多久,生活水平比以前提高了多少?以前面包价格高昂,现在随便买;以前冬天没有暖气,现在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苏联运来的暖气片;孩子们上学不用花钱,还能免费领到课本和文具——这些,立陶宛人有吗?”
这位工人名叫阿尔诺德,曾是爱沙尼亚一家私营工厂的工人。在加入苏联之前,工厂的老板为了追求利润,不仅压低工资,还经常拖欠工资,工人们连温饱都难以保障。1940年1月,爱沙尼亚正式加入苏联后,工厂被国有化,苏联政府不仅提高了工人的工资,还实行了八小时工作制,设立了工伤保险、养老保险等福利制度。
更让阿尔诺德满意的是,苏联政府还投入了大量资金,修建了公路、铁路和发电站,改善了爱沙尼亚的基础设施。“以前我们去里加,要坐一整天的马车,现在坐火车只要两个小时!”阿尔诺德笑着说,“立陶宛人羡慕我们还来不及,居然还想指望德国——德国能给他们这些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