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9月的伦敦,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泰晤士河的水面泛着浑浊的光,河岸边的防空炮阵地披着伪装网,炮口直指天际,仿佛在对抗这令人窒息的阴霾。唐宁街10号的首相办公室里,空气比窗外的天气还要凝重。
温斯顿·丘吉尔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指尖夹着的雪茄已经燃到了尽头,烟灰摇摇欲坠,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北大西洋的航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是近一个月来被德国潜艇击沉的商船位置——从利物浦到哈利法克斯,从格拉斯哥到纽约,德国海军的“狼群”正张开獠牙,撕咬着大英帝国的海上生命线。
“首相阁下,”第一海务大臣达德利·庞德海军上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手里捏着一份刚送来的战报,脸色苍白如纸,“‘雅典娜’号货轮在爱尔兰以西海域被U-30击沉,船上112名船员和乘客遇难,其中包括28名妇女和儿童。另外,皇家海军‘皇家橡树’号战列舰在斯卡帕湾锚地遇袭,舰体断裂沉没,833名官兵葬身海底……”
丘吉尔猛地转过身,雪茄的烟灰落在他的羊毛西装上,烫出一个小小的焦痕。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与焦虑交织的火焰。“狼群战术!邓尼茨这个屠夫!”他低吼着,一拳砸在地图桌上,“我们的护航舰队呢?反潜机呢?为什么不能阻止这些水下的幽灵?”
庞德苦笑着摇头:“首相,我们的驱逐舰数量严重不足。本土舰队需要留守北海,防范德国水面舰艇的突袭;护航舰队的驱逐舰老化严重,续航力和反潜能力都远不及德军的U艇。上个月,我们损失了17艘驱逐舰,新舰的建造速度根本跟不上战损。更糟糕的是,商船的损失量已经突破了每月40万吨,如果这个趋势持续下去,不出半年,我们的粮食和军火储备就会耗尽。”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丘吉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被炸毁的建筑废墟——那些断壁残垣上,还残留着轰炸机掠过的痕迹。他知道,大英帝国正站在悬崖边缘。法国已经投降,欧洲大陆落入NC之手,只剩下英国独自对抗阿道夫的铁蹄。而维系英国生存的,就是那条横跨大西洋的补给线。一旦补给线被切断,等待英国的,只有投降一条路。
“必须找到解决办法。”丘吉尔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内阁成员,“美国人有足够的驱逐舰,那些在一战后封存的‘克莱姆森’级驱逐舰,虽然老旧,但至少能执行护航任务。我们需要向美国求援。”
财政大臣金斯利·伍德立刻提出反对:“首相,美国的《中立法案》还在生效,罗斯福总统即便有心相助,也难以逾越国会的阻挠。更何况,美国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他们凭什么把驱逐舰交给我们?”
“凭我们的军事基地。”丘吉尔一字一顿地说,他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加勒比海和纽芬兰,“巴哈马、牙买加、安提瓜、圣卢西亚……还有纽芬兰的阿根夏海军基地。这些遍布西半球的军事基地,对美国的防务至关重要。我们可以用这些基地的99年租借权,换取美国的50艘驱逐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办公室里炸开了锅。
内政大臣赫伯特·莫里森猛地站起身:“首相,您疯了吗?那些基地是大英帝国的海外领土,是我们先辈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把它们租借给美国,无异于出卖帝国的尊严!”
“尊严?”丘吉尔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莫里森先生,当德国的坦克开进白金汉宫,当伦敦变成一片焦土,当我们的士兵饿着肚子抵抗NC时,尊严又有什么用?保住英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英国,大英帝国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争论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内阁成员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丘吉尔的提议,认为这是挽救英国的唯一办法;另一派则坚决反对,指责丘吉尔是“帝国的叛徒”。而在议会大厦里,这场争论的火药味更浓。
当丘吉尔将“基地换驱逐舰”的提案提交议会表决时,下议院立刻变成了喧嚣的战场。保守党后座议员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出卖海外领地!”“丘吉尔的绥靖政策!”的口号声,几乎要掀翻议会的屋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议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讲台前,指着丘吉尔的鼻子怒斥:“你忘记了大英帝国的荣光吗?维多利亚女王时代,我们的舰队纵横四海,何曾需要用基地换取别人的武器?”
丘吉尔站在讲台上,面对着一片反对的声浪,却异常平静。他没有辩解,只是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议会的每一个角落:“各位议员先生,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扞卫大英帝国的旧荣光,而是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我们的荣耀,守护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张脸,语气沉重而恳切:“德国的潜艇正在大西洋上肆虐,我们的商船一艘接一艘地沉没。工厂里的工人没有钢铁制造武器,农场里的农民没有化肥种植粮食,城市里的居民没有面包果腹——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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