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节的到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让混乱厮杀的战场凝固了。所有还站着的人,无论是他的边军士兵,还是负隅顽抗的青囊会会众、萧濯的残部,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敬畏或恐惧地聚焦在这个掌控着在场所有人生死的男人身上。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全场。看到在地上痛苦翻滚、面目迅速肿胀发黑、发出不似人声哀嚎的萧濯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冷嘲。看到被沈月曦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萧昱和瘫软在地、精神近乎崩溃的李泓时,他的眼神微微眯起,深邃难测。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直脊背、与他对视的沈月曦身上。
“呵呵……”程知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打破了这死寂的压抑,“真是……一出好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和漠然。
“大元帅!”明心道士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试图挽回局面,他指着李泓,急声道,“此子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其身份乃经……”
“闭嘴。”程知节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明心道士后面的话顿时卡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程知节绝对的实力面前,他那些机巧算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程知节的目光重新回到李泓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泓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但或许是破罐子破摔,或许是积压已久的愧疚终于得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却清晰地重复道:“我是假的!我不是先帝的儿子!是青囊会……是他们找到我,逼我冒充的!那些证据……都是他们伪造的!青云观的事……也是他们设计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在场知情者的心上,也彻底坐实了这场持续数月、动摇国本的巨大阴谋的真相!
虽然很多人早已猜到,但当这真相由“当事人”亲口在如此场合喊出时,带来的冲击力依旧是巨大的。一些原本还对“贤王之后”抱有幻想的青囊会底层会众,脸上露出了茫然和动摇之色。
萧昱看着痛哭流涕的李泓,看着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却饱经磨难的脸庞,心中那股恨意莫名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他们都是棋子,被幕后黑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走向这无法挽回的绝境。
沈月曦心中亦是百感交集。真相大白了,可那又如何?她和儿子的处境,并未因此有丝毫改善,反而因为失去了“遗孤”这个政治筹码的牵制,程知节对待他们,或许会更加无所顾忌。
“很好。”程知节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李泓承认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而看向沈月曦,目光在她手中紧握的、已经空了的瓷瓶碎片上停留了一瞬,“太后娘娘,好手段。”
沈月曦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沙哑却清晰:“程大将军,如今真相大白,构陷陛下与哀家的阴谋已然揭穿。你口口声声‘清君侧’,如今君侧的奸佞已除(她目光扫过地上垂死的萧濯和面色惨然的明心道士),你是否该兑现诺言,还政于陛下?”
她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用大义名分和程知节自己打出的旗号来约束他。
程知节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沈月曦母子只有数步之遥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太后,”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萧濯是奸佞,青囊会是祸首,这不假。但陛下年幼,被此等宵小长期蒙蔽,致使朝纲混乱,江山险些倾覆,难道就毫无过错吗?如此帝王,如何能再担起这社稷重担?”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刀锋,彻底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露出了赤裸裸的野心。
萧昱浑身一震,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沈月曦的心沉入谷底,她知道,程知节这是要彻底否定萧昱继位的合法性,为他接下来的行动铺路了。
“那你待如何?”沈月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程知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地上气息奄奄的萧濯,以及面如死灰的明心道士,淡淡道:“首恶,自然需当众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安天下之心。”
他话音刚落,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便上前,不顾萧濯杀猪般的惨叫(声音已微弱许多),粗暴地将他拖了起来。另一名亲兵则拔刀走向明心道士。
明心道士自知在劫难逃,惨笑一声,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至于陛下和太后……”程知节的目光重新回到沈月曦和萧昱身上,语气变得“温和”了些,却更令人毛骨悚然,“受奸人所害,受惊过度,龙体凤体欠安,自当寻一清净之地,好生将养。这世俗纷扰,江山重担,就不必再劳烦陛下和太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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