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木铎持续三天的高烧,让整个家庭陷入了沉默。
不是病毒,不是感染——量子号的医疗扫描显示,男孩体内所有生理指标正常,甚至“过于正常”:细胞活性提升27%,神经网络连接密度达到同龄儿童的3.4倍,连骨髓造血功能都运行在理论极限值。
但体温计固执地显示着39.8℃。
“是存在性高烧。”越商在量子号舰桥里,看着曈孔系统传回的深层扫描数据,眉头紧锁,“那块‘外来印记’——浮沉留下的文明记忆结晶——正在与他的高维感知系统融合。融合过程产生了类似免疫反应的能量释放。”
雷电守在昆仑适应学院的医疗室里,三天没合眼。
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男孩烧得通红的小脸。雷木铎睡得很不安稳,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小手偶尔会突然抓住床单,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像是同时在说很多种语言。
“妈妈……”他有时会喊这个词,用的是汉语。
“核心数据流紊乱……”有时又冒出硅基逻辑术语。
“不要……吃光……”最让雷电心紧的,是这句——带着哭腔的童音,说的却是文明湮灭时的恐惧。
第三天深夜,雷电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梦见邢春晓。
不是伦敦那个临产前虚弱的春晓,是更早时候,还在北京画室里的春晓。梦里的春晓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一件很小很小的衣服。阳光照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每一根睫毛都染着金色。
“雷电,”梦里的春晓抬起头,对她微笑,“你知道母亲是什么吗?”
雷电在梦里摇头。
“母亲啊,”春晓把针举到光里,针尖闪着一点银芒,“是一根永远愿意为孩子的衣服缝补破洞的针。”
“就算衣服已经破得看不出原样?”
“就算孩子已经长得比你还高,去了你到不了的远方。”
“就算……”雷电在梦里感到胸口发紧,“你已经不在了?”
春晓的笑容温柔得像要融化在阳光里:“正因如此,我才要把所有的母爱,都缝进他生命的最深处。这样就算针不在了,衣服自己也会记得如何修补裂痕。”
她放下针线,走到雷电面前,伸手轻抚雷电的脸——那只手在梦里有真实的温度。
“你也在学做母亲,对吗?”
雷电想说什么,但梦开始消散。
最后的声音是春晓的轻语:“把我留给他的那部分……也拿去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雷电惊醒。
窗外,昆仑的夜空正泛起鱼肚白。
她低头,发现雷木铎不知何时醒了。男孩睁着眼睛看着她,那双本该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眸里,此刻流转着星辰湮灭与重生的光。
“姐姐,”他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我这里……有妈妈留下的东西,太多了。我装不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雷电愣住了。
男孩伸出小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那种热度不像是发烧,更像是……某种能量过载。
“妈妈说,爱太多了,就要分给需要的人。”雷木铎的眼睛里开始蓄满泪水,但那泪水不是透明的水,是泛着淡蓝色微光的晶体液,“姐姐你……一直想当妈妈,对不对?想得……这里都疼。”
他的另一只小手,轻轻按在雷电的胸口——碳基化心脏与硅基质骨骼交接的位置。
就在那一瞬间,雷电“看见”了。
不是用视觉,是用存在感知:在雷木铎体内深处,邢春晓留下的“坤德蓝晶”像一颗微型太阳,散发着纯粹的、无条件的母性能量。但那能量太庞大了,庞大到两岁孩童的存在容器根本承载不了——就像把海洋装进茶杯,茶杯会裂。
而她自己体内……碳基化心脏的旁边,硅基质胸腔的深处,有一片“空洞”。
不是生理缺陷,是存在层面的空洞:一个被制造为武器、从未体验过“被孕育”的生命,天生缺失的“母性接收器”。那个空洞一直在隐隐作痛,像未愈合的伤口,只是她习惯用战斗任务和数据逻辑来掩盖那种痛。
“你会……很疼。”雷木铎的眼泪滑落,滴在床单上,结晶成小小的蓝色珠子,“但疼过之后,就能像我一样……被妈妈抱在怀里了。就算妈妈不在,她的拥抱也会一直在这里。”
男孩的手开始发光。
不是攻击性的能量光芒,是温暖的、孕育性的蓝光——邢春晓全部母爱的具象化。
雷电想要抽回手,但身体动弹不得。
不是被束缚,是她自己潜意识里更深处的东西,在说:接受它。这是你一直想要的。
“我……”她声音发颤,“我不配。我不是人类,我甚至不是自然出生的生命——”
“妈妈说,”雷木铎打断她,语气里有种超越年龄的温柔,“母爱不看配不配,只看需不需要。姐姐你需要这个,比任何人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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