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兽的低沉呜咽声并未停止,反而愈发急促,那双碧蓝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两条细线,死死盯住院外那片深不见底的苞米地。它甚至试图拖着伤腿站起来,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敌意。
李子豪的呼吸几乎停滞。他完全信任小家伙的直觉。那黑暗里,绝对有东西!不是王麻子那种虚张声势的贪婪,而是某种更加冰冷、更加隐蔽的存在。
是什么?人?野兽?还是……
他握紧冰冷的柴刀,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目光穿透昏暗的夜色,竭力分辨着那片随风摇曳的苞米丛。
除了风声,依旧一片死寂。但这种死寂,此刻却显得无比压抑和诡异,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冷汗顺着李子豪的额角滑落,他却不敢抬手去擦。
忽然,就在那片浓密的黑暗深处,几株高大的苞米秆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晃动的轨迹,绝非风吹所致,更像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从中穿过!
紧接着,约莫百步开外的田埂阴影下,一个模糊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影,极其快速地闪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李子豪可以肯定,那绝不是错觉!那是一个矮壮、敏捷的人形轮廓!他(或者她?)的动作悄无声息,带着一种专业般的隐蔽性,远远超过了王麻子那种蹩脚的窥探。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观察?监视?还是……
李子豪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王麻子或许只是个令人厌烦的苍蝇,而真正的威胁,一直潜伏在更深的暗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第一次狩猎?是遇到孙老大?还是……更早?
小兽的呜咽声变得更加尖锐,甚至带上了几分……恐惧?它的小身体微微颤抖着,向李子豪的怀里缩了缩,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外面。
那个黑影再没有出现,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却久久萦绕不散,比王麻子的贪婪目光更令人毛骨悚然。
又等待了漫长而煎熬的十几分钟,苞米地彻底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声依旧。小兽也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放松下来,炸开的绒毛软了下去,但眼神里依旧残留着警惕,将小脑袋埋进李子豪的臂弯,寻求着安慰。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李子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他不敢大意,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抱着小兽,靠着土炕坐在地上,柴刀横于膝前,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际泛起微光。
这一夜,比他与野猪搏斗的那天更加难熬。未知的敌人,永远比明面上的危险更可怕。
天亮后,他先是小心地检查了院子,尤其是苞米地边缘的区域。地面除了王麻子昨晚慌乱中留下的脚印外,并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痕迹。那个黑影如同鬼魅,来去无踪。
但越是这样,李子豪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他快速处理好个人和小兽的伤口,熬了糊糊当作早饭。吃饭时,他做出了决定:必须尽快去找那个“胡三”!小兽的腿不能再拖,而且,那个神秘地址,或许是打破目前僵局、获取信息的唯一线索。
但不能再像去公社那样莽撞了。他需要伪装,需要计划。
他将大部分钱和粮票重新深埋,只随身带了少量钱和那包红糖——这或许能作为见面礼。他换上了一身最破旧的衣服,脸上故意抹了些锅底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落魄可怜,符合一个求医问药的穷人形象。
然后,他找出一顶破旧的草帽戴在头上,压低帽檐。最后,他将小兽用一件破旧衣服小心地裹好,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藏进一个更大的、看起来空瘪的布袋里,背在胸前,这样既能贴身保护,也能掩人耳目。
准备妥当,他再次出门。他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了绕远、更难走的山间小路,前往字条上标注的那个叫做“洼里屯”的村子。一路上,他精神高度紧张,不时回头观察,确认没有人跟踪。
洼里屯比李家沟更加偏僻贫穷,村子缩在山坳里,只有十几户人家,房屋低矮破败。按照字条上的模糊指示,他找到了屯子最西头,靠近山脚的一处独门小院。
院子比想象的还要破旧,篱笆墙歪歪斜斜,几乎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刨食。
李子豪站在院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轻轻敲了敲那扇歪斜的木门。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一阵缓慢拖沓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脸露了出来。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太,剩下的那只眼睛浑浊而警惕地打量着门外这个陌生的、狼狈的年轻人。
“找谁?”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干涩。
“婆婆,请问……胡三叔是住这里吗?”李子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又可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