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陌生的草纸,如同一个冰冷的问号,猝不及防地钉入了李子豪刚刚松懈下来的心神。
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呼吸也为之一窒。手指捏着那粗糙的纸卷,仿佛捏着一块烧红的炭。
这东西是哪来的?
他飞速回溯着今天的经历。供销社?人太多太杂,不可能。卫生所?更没机会。唯一可能被动手脚的,只有……孙老大那个废弃厂房!
是那个放风的瘦高青年?还是那个匆匆离开、穿着工装的神秘工人?或者是……孙老大本人?
【找胡三,治腿。勿信人。】
字迹潦草模糊,透着一股匆忙和隐秘。那截干枯的植物根茎,散发着奇异的腥气,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但显然与“治腿”有关。
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这个“胡三”又是谁?地址指向公社更偏远的一个村落,他从未听说过。
“勿信人”……这三个字更是像冰冷的针尖,刺得他心头一凛。这是在提醒他警惕所有人?包括刚刚才交易过的孙老大?还是另有所指?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沸腾的水泡,在他脑中翻滚。他发现自己看似顺利的行动,似乎一直处于某种未知的注视之下。这种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
怀中的小兽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声,碧蓝的眼睛望着那截奇怪的根茎,小鼻子轻轻抽动,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警惕。
李子豪猛地回过神。不管这字条来自何方,是善意还是陷阱,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小兽治腿!这截根茎和那个地址,是目前唯一的、明确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枝条和根茎重新仔细包好,贴身收藏。然后,他不再犹豫,拿出紫药水和纱布,先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手臂和脸上比较深的划伤做了消毒和包扎,避免感染。
接着,他打来清水,再次为小兽清洗伤腿。淡盐水和紫药水依次用上,虽然条件简陋,但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处理。小兽疼得微微发抖,却依旧乖巧地忍耐着。
处理完伤口,他看着那简陋的夹板,眉头紧锁。夹板只能固定,无法正骨,更无法促进愈合。必须尽快找到那个“胡三”!
但今天肯定不行了。来回公社一趟已经耗光了他的精力,而且王麻子像条毒蛇一样在外徘徊,不能再冒险外出。
他将新买的玉米面和红薯干藏好,只取出一点点,混合着熬了一小锅糊糊。就着一点新买的咸菜,他和小兽分着吃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像样的一顿饭。
肚子里有了热食,身体的疲惫感更加汹涌地袭来。但他不敢立刻睡去。
王麻子今天在公社吃了瘪,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会不会晚上再来捣乱?或者想出更恶毒的法子?
还有那张字条背后的神秘人……是友是敌?
夜幕再次降临,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小屋。李子豪将新买的柴刀磨得锋利,放在手边。他没有吹熄油灯,而是让它亮着,作为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靠在炕头,小兽依偎在他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因为伤口被妥善处理而睡得格外香甜。而李子豪却睁着眼睛,耳朵捕捉着屋外的每一丝声响,脑子里不断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钱和粮食暂时有了,但危机四伏。王麻子是明处的威胁,而那个神秘的字条则带来了暗处的迷雾。
“胡三……”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去,还是不去?
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万一是真的呢?小兽的腿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还有孙老大……这张字条的出现,让他对孙老大一伙人也产生了深深的戒心。下次交易,必须更加小心。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院墙外,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又来了!
李子豪的心猛地提起,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柴刀刀柄。王麻子真是阴魂不散!
他悄无声息地溜下炕,再次贴到窗边,透过破洞向外望去。
月光比昨晚明亮一些,能勉强看清院子的轮廓。只见一个黑影,果然又趴在了他家低矮的院墙上!
但这一次,那黑影的动作显得有些奇怪。他并没有试图翻墙,而是伸着手,似乎正在往院子里扔什么东西?
一小把、一小把的,像是……谷糠或者碎米?撒得院子里靠近墙根的地方都是。
他在干什么?李子豪皱紧眉头,完全看不懂这操作。
撒完东西,那黑影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趴在墙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显得很有耐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李子豪按捺不住,几乎要怀疑王麻子是不是疯了的时候——
突然,院墙根下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紧接着,一条长长的、扭曲的黑影,沿着墙根,缓缓地游了出来!它似乎被那些碎米谷糠所吸引,吐着信子,小心翼翼地接近。
正是一条蛇!看粗细和长度,极可能就是留下那张蛇蜕的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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