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层峦叠嶂,林密谷深。太子刘辩的大军虽携大胜之威进入山区,却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张燕北窜后,黑山军残余势力在几个中小头目的带领下,并未完全瓦解,反而利用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化整为零,遁入茫茫群山。
官军的旌旗在山道上蜿蜒,却时常遭遇冷箭、滚木礌石的袭击。小股斥候时有失踪,运粮队屡遭骚扰。敌军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让兵力占优、装备精良的官军有力无处使,疲于奔命。营寨之外,夜晚总能听到远处山岭间传来的挑衅哨声,搅得军心不宁。
行营再次设于一处刚清理出来的山间平地,气氛略显沉闷。连日来的被动让众将脸上都带着几分愠怒和无奈。
“殿下,”张绣按捺不住,出列抱拳,声音带着西凉人的燥烈,“这般躲躲藏藏,实非大丈夫所为!请给末将三千铁骑,定将这些鼠辈揪出来碾碎!”
曹操微微摇头,沉稳道:“佑维勇猛可嘉,然山中非骑兵用武之地。贼寇依仗地利,与我周旋,意在疲我。若贸然深入,恐中埋伏。”
太史慈也皱眉道:“慈连日率部清剿,然贼人熟悉每一条小径,每一处山洞,往往我军未至,彼已远遁,难觅其踪。”
刘辩目光扫过帐下文武,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案几上勾画山脉走势的郭嘉身上。“奉孝,连日观察,可有破敌之策?”
郭嘉闻言,缓缓抬起头,脸上不见丝毫焦躁,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从容,仿佛眼前困局不过是一盘有趣的棋局。他轻轻拭去指尖酒水,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殿下,山中剿匪,如同治水,堵不如疏,强攻不如智取。”他声音清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黑山残寇,如今已非铁板一块。张燕北逃,群龙无首,各部头目必各怀异心。其能与我周旋,所恃者三:一曰地利,二曰民心(或被裹挟,或赖以生存的山民),三曰我明敌暗。”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起来:“既然如此,我便对症下药,献上三策,可破此局。”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神静听。
“其一,曰**分化瓦解**。”郭嘉指尖轻点沙盘上几处疑似黑山残部聚集的区域,“黑山军并非铁板一块,大小头目之间,必有龃龉。可令机伯(伊籍)先生等人,择其山中熟谙情势者为使,携金银、官爵许诺,秘密联络那些势力较弱、与张燕嫡系有隙的头目。许其归降后,既往不咎,甚至量才录用。不必求其立刻来降,只需使其心存观望,不肯全力助贼,甚至为我提供情报即可。此乃釜底抽薪,使其内部生疑,互不信任。”
伊籍闻言,眼中一亮,拱手道:“奉孝先生此策大善!籍愿担此任,必以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山中风云!”
郭嘉点点头,继续道:“其二,曰**攻心为上**。”他看向陈群、阮瑀、庞季等人,“长文兄执掌法度,可草拟安民告示,请元瑜(阮瑀)以生花妙笔润色,请庞季先生等借荆襄名望担保。告示需明确:太子仁德,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山中百姓,无论是否曾从贼,只要放下兵器,出山登记,便可分予田地,赦免前罪,助其安家立业。将此类告示抄录无数,由弓弩手射入山林,由细作在村落散布,务使山中妇孺皆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同时,亦可散布流言,言张燕已死,或已抛弃他们远遁幽州享福去了。动摇其军心,瓦解其斗志。人心若散,纵有险峻山势,亦如无根之木。”
陈群肃然道:“此乃王道之举,臣即刻去办。”阮瑀、庞季亦领命。
“其三,”郭嘉声音提高,带着一丝肃杀,“曰**精兵破袭**!”他目光扫过帐下跃跃欲试的众将,“贼寇化整为零,倚仗地形骚扰,那我便以精锐对精锐!请殿下下令,从各军中遴选最骁勇、最擅长山地攀爬、林间搏杀之士,组建数支精干小队,每队百人至数百人不等。由诸位将军亲自或指派得力校尉统领!”
他看向众将:“子龙将军的白马义从可精选善射、矫健者,组建‘疾风营’,专司侦察、反骚扰,猎杀敌之斥候、哨探。高顺将军的陷阵营本就是百炼精锐,可抽调部分,组成‘破阵营’,专攻敌之坚固据点、山寨。张绣将军的破羌锐骑虽不善山地奔袭,然其部下多悍勇之辈,可择其善步战者,组‘斩浪营’,负责突袭敌之集结地,执行斩首任务!太史慈将军神射,可组‘射声营’,于关键隘口设伏,狙杀敌之头目……”
郭嘉如数家珍,根据各将特点,一一分派任务。“各小队不拘常法,可自行决定行动路线、时间。目标只有一个:以最小的代价,最大程度地杀伤敌有生力量,猎杀其头目,破坏其粮草囤积点!要让这太行山,从贼寇的庇护所,变成他们的狩猎场!”
这一连串的谋划,如同层层剥笋,将复杂的山地剿匪战分解为清晰可行的策略。帐内众将听得心潮澎湃,之前憋闷之气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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