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公元189年)的秋日,洛阳城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曾经在西园纵情声色的灵帝刘宏,如今只能缠绵于嘉德殿的病榻之上。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而帝国的未来,也随着他日益沉重的呼吸,变得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皇位继承问题,这个帝国最敏感、最致命的症结,再也无法回避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嘉德殿内,药石的气味浓郁得令人窒息。灵帝形容枯槁,偶尔睁开的眼眸浑浊而无神。小黄门**蹇硕**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他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的宫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中常侍**张让**、**赵忠**等十常侍核心人物也时常聚在此处,低声密语。
“陛下,”蹇硕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戚与关切,他俯身靠近灵帝耳边,“您要保重龙体啊……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定分。太子辩远在河北,虽立有战功,然……然近年来,行事越发刚愎,听闻在邺城,百姓只知太子,不知陛下,更有人称其‘河北之主’……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啊。”
张让也在一旁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尖细的嗓音如同毒蛇吐信:“陛下,老奴们也听闻,太子麾下谋士常有非议朝政之语,谓……谓陛下……唉,老奴不敢言。且太子与大将军(何进)往来密切,若其登基,外戚权重,只怕……只怕陛下您苦心维持的平衡……”
他们的话,如同毒液般一点点渗入灵帝昏聩的脑海。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侍立在另一侧、由董太后抚养的皇子**刘协**。年仅八岁的刘协,聪慧伶俐,此刻正乖巧地捧着一碗汤药,眼神清澈。相比之下,那个在河北拥兵自重、甚至反对自己设立西园军的儿子刘辩,形象在灵帝心中愈发显得咄咄逼人。
“协儿……像朕……”灵帝喘息着,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蹇硕与张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知道,皇帝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废长立幼,并非没有可能!只要操作得当,扶植年幼且与宦官集团关系更近的刘协上位,他们就能继续掌控朝政,甚至权势更胜往昔。
大将军何进的府邸,气氛同样紧张。何进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厅内来回踱步。他虽出身屠户,凭借妹妹何皇后才得以身居高位,但也绝非蠢人,宫中传来的风声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蹇硕、张让这些阉竖!竟敢谋废太子!”何进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太子乃我亲外甥,名正言顺的储君!若被废黜,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幕僚**袁绍**一身劲装,显得英气勃勃,他拱手道:“大将军明鉴!宦官祸国,人所共知。如今陛下病重,彼等欲行伊尹、霍光之事,擅行废立,此乃取死之道!绍不才,愿为大将军前驱,联络四方忠义之士,清君侧,诛阉宦!”
同样被何进倚为臂助的**孙坚**,虽因西园军事与何进有所联系,但此刻亦神色凝重:“大将军,宫禁之事,坚不便多言。然太子殿下平定北疆,功在社稷,若因宦官谗言被废,天下英雄谁不心寒?当务之急,需掌握京中兵权,以防不测。”
何进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本将军已命袁术、淳于琼等加强洛阳各门守备!只是那西园军……”他提到西园军,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与无奈。蹇硕手握西园军权,是他最大的掣肘。
太傅**袁隗**的府邸,则是一片看似平静的暗流。袁隗跪坐于席,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听着侄子袁绍与家族心腹的汇报。
“叔父,如今宫中、大将军府皆已剑拔弩张,正是我袁氏有所作为之时!”袁绍语气激昂,“当助大将军,一举铲除宦官,则朝政可清,天下可安!”
袁隗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袁绍一眼,声音平稳无波:“本初,稍安勿躁。宦官固然可恨,然何进一介屠沽,岂是成事之人?贸然动手,若不能竟全功,反受其乱。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所求者,非一时之快,乃万世之基业。”
他放下茶盏,目光深邃:“且让他们去斗。无论谁胜谁负,这朝廷,终究需要人来支撑。届时……方是我袁氏挺身而出,安定社稷之时。”他的野心,远比单纯诛杀宦官要大得多。他在等待,等待局势进一步明朗,或者……进一步混乱,以便袁家能攫取最大的利益。
权力的斗争,很快从密室的阴谋蔓延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数日后,一位在朝中公开表示支持太子刘辩、曾上书抨击宦官专权的御史,在傍晚回府途中,于一条僻静的街巷被数名蒙面人刺杀,横尸街头。
紧接着,何进麾下一名负责京城部分防务的司马,在巡夜时遭遇冷箭,重伤垂危。
更有甚者,宫中开始流传诡异的谣言,声称在太子昔日居住的宫殿附近发现了诅咒陛下早逝的巫蛊之物!虽经查证多为诬陷,但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扩散,不断侵蚀着刘辩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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