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0年9月,秋。当征伐的尘埃在益州渐渐落定,帝国的疆域在龙旗指引下前所未有地扩张之时,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深刻影响国运,甚至将重新塑造华夏文明根基的变革,在帝都洛阳拉开了帷幕。
科举!
这两个字,伴随着天子刘辩的诏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短短数月内便席卷了大汉的每一个郡县,每一处乡野。
“朕闻四海之广,岂无遗贤?兆民之众,岂乏良才?今扫平寰宇,思得隽乂,共治天下。特开科举,以试取士。无论寒门华族,唯才是举。通经史、明时务者,皆可赴洛阳应试。登科者,授以官秩,显荣门楣。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魔力,点燃了无数颗沉寂已久的心。数百年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铁律,仿佛在这一纸皇命下,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光芒。
秋高气爽,通往洛阳的条条官道上,出现了一道独特而浩荡的风景。不再是军队的铁流,而是无数身着儒衫、背负书笈的士子。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口音各异,家境不同,却怀揣着同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步履坚定地向着帝国的中心汇聚。
在这股洪流中,有两类人格外引人注目。
一类是寒门子弟。他们或许衣衫洗得发白,步履因长途跋涉而略显蹒跚,随身行囊里除了几卷翻烂的经书,便是母亲悄悄塞入的、为数不多的干粮和铜钱。来自荆州的费祎,便是其中一员。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逐渐清晰的洛阳巍峨轮廓,心跳不禁加速。他想起临行前,乡中老父那混合着期望与担忧的眼神,紧紧握住了拳头。这一路,他风餐露宿,甚至与人共挤牛车,只为节省几个盘缠。与他类似的,还有江东的阚泽,他面容黝黑,带着江海风霜的痕迹,眼神却如磐石般坚定。他们抵达洛阳后,被都城的宏大与繁华所震撼,更被那弥漫在空气中、关乎前程的紧张与兴奋所感染。他们挤在价格低廉的大通铺客栈,就着咸菜啃着胡饼,却依旧在油灯下苦读不辍,眼中燃烧着改变命运的希望之火。
另一类,则是世家子弟。他们或乘马车,或有书童仆役跟随,气度从容许多。来自琅琊的诸葛瑾,温文尔雅,举止有度,他代表着家族在新的时代潮流中寻求定位的努力。颍川的钟繇,书法已初具风骨,他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同于家族荫庇的、纯粹凭借自身才学竞争的刺激与压力。他们依然保有固有的优越感,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这场较量,与父辈口中的“清议”、“品评”截然不同,门第的光环在这里能起到的作用,恐怕微乎其微。
洛阳城内,一时间文风鼎盛。大小客栈人满为患,酒肆茶楼里,随处可见高谈阔论的学子,他们议论时政,切磋经义,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墨香。这座古老的帝都,从未因如此多的读书人齐聚而显得如此生机勃勃,一派前所未有的盛世气象。
考试的日子,定在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新建成的洛阳贡院外,已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数以千计的士子,提着考篮,在吏员和禁军士兵的引导下,排成长龙,等待着决定命运的时刻。
贡院门前,气氛庄严肃穆。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的羽林卫士卒如同雕塑般肃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吏部尚书陈群,作为此次科举的总负责人,亲临现场坐镇。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属官们核验身份、搜查夹带。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会被反复盘查,确保这场抡才大典的绝对公正。
更让士子们心生敬畏的是,主监考乃是当今文坛泰斗、文渊阁大学士蔡邕。他须发皆白,身着儒袍,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此次科举,非为儿戏,乃是为国选材的最高殿堂,其权威性,不容置疑。
“考生入场——!”
随着一声高唱,士子们怀着紧张、激动、甚至些许惶恐的心情,依次通过严格的检查,步入那森严的贡院大门。每人一间仅容转身的号舍,内有笔墨纸砚及简易卧榻。当沉重的贡院大门缓缓关闭,落锁的声音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蔡邕在陈群的陪同下,亲自揭晓了密封的试题。
考题并非预想中追求华丽辞藻的诗赋,而是数道紧扣时局的“策论”:
“问:天下初定,当以何策安民兴邦?”
“问:边患未绝,如何巩固边防,永绝胡尘?”
“问:钱粮为国之本,今欲开源节流,有何良方?”
务实!无比的务实!
考题揭晓的瞬间,贡院内一片寂静,随即响起的,是各种复杂的吸气声。有人眼中放出光芒,如鱼得水,立刻开始研磨铺纸,文思泉涌。如年仅十六岁的诸葛亮,虽面容稚嫩,却已显沉稳,目光扫过题目,便低头疾书,下笔有神。同样年轻的周瑜,风姿俊朗,略一思索,嘴角便泛起自信的微笑,提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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