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朝堂上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尽管胤礽和胤禛的行动已经足够隐秘,但“太子派人结交漕帮、散布消息”的风声,还是通过某些渠道,在部分官员中小范围地流传开来。
这日大朝会,气氛便有些微妙。几位御史言官在奏报其他事项时,言辞间总隐隐带着些指桑骂槐的意味,什么“为政当堂堂正正”,什么“结交江湖人士非国家之福”,虽未指名道姓,但矛头隐隐指向毓庆宫。
更让胤礽心寒的是,竟有御史将南苑试验田也拿来作文章,含沙射影地称“恐有虚报产量、沽名钓誉之嫌”,劝谏太子“当专注于圣贤书与朝堂大事,而非沉溺于田间末技”。这无疑是想从根本上否定他这数月来的心血与努力。
胤礽端坐在御阶之下,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与他全无干系。只有站在他侧后方的胤禛,能看到兄长置于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龙椅上的康熙,听着这些奏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在一位御史说得过于激动时,淡淡打断:【爱卿所言,可有实据?若无实据,风闻奏事,也需有个限度。】
那御史顿时噤声,讪讪退下。
朝会就在这种略显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退朝时,官员们鱼贯而出,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太子。胤礽恍若未觉,与几位大学士说了几句关于秋赋的闲话,便径直回了毓庆宫。
一回到书房,胤礽脸上的平静便维持不住了,他挥退左右,只留下何柱儿在门外守着,眉头紧紧锁起。
元锦闻讯赶来,见他神色不豫,亲手斟了杯热茶递过去,柔声问:【殿下,朝会上不顺利?】
胤礽接过茶盏,却没有喝,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还能为何?不过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给孤扣上‘结党营私’、‘勾结江湖’的帽子!连南苑的事都被拿出来攻讦,说孤‘不务正业’、‘沽名钓誉’!皇阿玛虽未深究,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懑,【但孤感觉得到,皇阿玛起了疑心。】
元锦心中也是一沉。帝心难测,尤其是涉及储君与民间势力牵扯,最是犯忌讳。她走到胤礽身后,轻轻为他按揉着太阳穴,声音沉稳:【殿下稍安勿躁。他们越是攻击南苑,越是说明我们做对了。他们怕的,不就是殿下您真的做出成绩,得了民心吗?江南之事与直隶农事,看似两件事,实则一体。皆因殿下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皇阿玛圣明,既然当时没有发作,便是在观望。只要我们行的端坐得正,最终拿得出漕弊实证,南苑也能拿出实实在在的丰收成果,证明这一切皆是为国为民,皇阿玛自有圣断。此刻自乱阵脚,反倒落人口实。】
【道理孤都明白。】胤礽闭上眼,感受着额角传来的适度力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只是这等待的滋味,着实难熬。江南那边,李卫虽有进展,但暗账一事,至今尚无头绪。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南苑的红薯再有一个多月便可收获,届时若不能风风光光地推广,反倒成了他们的笑柄!】
【欲速则不达。】元锦安慰道,【李卫是聪明人,四弟也盯着,我们需对他们有信心。南苑那边,臣妾前两日还问过,苗情极好,丰收在望,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底气。】她转移了话题,【方才臣妾过来时,瞧见暄儿在院子里,追着何柱儿给他扎的风筝跑,笑得可开心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孩子家的天真,最能解忧。】
提到儿子,胤礽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反手握住元锦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去看看那小子。】
夫妻二人刚走出书房,就见弘暄举着一个略显粗糙的燕子风筝,小脸红扑扑地跑过来,一头扎进胤礽怀里:【阿玛阿玛!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好高!】
胤礽弯腰将儿子抱起,掂了掂,笑道:【是飞得高。我们暄儿都快成追风少年了。】
弘暄搂着胤礽的脖子,兴奋地说:【何谙达说,等风再大点,带我去空旷地方放!阿玛,您也一起去好不好?】
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胤礽心头的阴霾仿佛被吹散了些许,他刮了下弘暄的小鼻子:【好,等阿玛忙完这阵,带你去南苑放,那里地方大,风筝能飞得更高。】
【真的吗?太好了!】弘暄欢呼起来,又在胤礽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些许口水印。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阿玛,南苑的红薯,什么时候能挖出来吃呀?暄儿想尝尝!】
胤礽失笑,用袖子擦了擦脸,心中的郁气又散了几分,温声道:【快了,等秋天到了,红薯就长大了。到时候阿玛第一个给暄儿尝。】
【那能分给好多好多小朋友一起吃吗?】弘暄眨着大眼睛,认真地问。
胤礽与元锦相视一笑,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胤礽抱着儿子,语气郑重:【能,当然能。阿玛和额娘,就是想让更多的小朋友,都能吃上甜甜的红薯,不再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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