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的手攥着桌布,指节捏得发疼。那念头在他脑子里钻,像坟里爬出来的鬼,缠得他心口发紧:没被提?没被海风吻虞美人和方块章提半句的厨子,是不是就等于安全?
若是能亲自去验一验,把厨子摘干净,那鬼就只是花匠或者书童,就能进一步印证他们俩的判断没有错!可这念头刚冒头,又被一股子寒气浇得发颤:万一呢?万一这“没被提”是因为破绽太明显,懒得提,或者是他们没仔细看,所以没发现呢?他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越想越慌,喉结滚了滚,咽下去的唾沫里都裹着铁锈味,连呼吸都带着颤。墙上的挂钟没心没肺地滴答响,每一声都往他心口扎,离十二点越近,那声音越沉。他在椅子上坐不住,屁股磨得椅面吱呀叫,眼睛却死死黏着西厢房的方向,那客房的灯亮着,窗纸上的影子静悄悄的,没半点起伏,可越是这样的静,越让他后颈的汗毛竖起来,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不能等。李老板猛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意让他定了定神。他假装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角,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扫过柜台后的闻弦歌,她还埋着头,长发遮着脸,连呼吸都轻得像断了似的。他赶紧压低声音,对着旁边的方块章含糊:“我去后厨瞧瞧,刚才好像听见水壶响,别断了水。”
话是说给人听的,脚却往客房区挪。每走一步,地板都像在往下陷,心口的鼓敲得越来越急。廊上的灯笼被风刮得乱晃,光影子在墙上扯得老长,忽明忽暗的。他记着厨子白天搬的那只木箱,沉甸甸的,落地时还发出过闷响,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越想越觉得那箱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到了西厢房门口,他刚要敲门,屋里忽然传来“吱呀”一声,是木头蹭地面的响动,轻得像老鼠在拖骨头。李老板的手僵在半空,大气不敢出,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可那声音又没了,只剩窗外的树叶“沙沙”响,响得像有人在嚼碎的叶子里藏着话。
“客官在吗?”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厨房快打烊了,您还需要点什么不?”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厨子的声音,平平静静的,没半点起伏:“给我打桶洗澡水来吧。”
李老板的心“咚”地落了半截,转身就往厨房跑。路过大厅时,他飞快扫了一眼——方块章没影了,闻弦歌还趴在柜台上,连姿势都没变。他暗叫一声“老天保佑”,赶紧生火,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拎着水桶,脚步放得极轻,轻得像怕踩醒地上的影子。
热水送到门口,厨子接过桶。随后,十文钱落在李老板手心,铜钱带着点体温,却让他瞬间狂喜。没事!他没死!厨子真的不是鬼!他攥着钱,指甲都快嵌进肉里,连声道谢都忘了,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
他没看见,柜台上的闻弦歌直起了身子,目光冷漠地盯着他的背影,盯着他手里攥着的那十文钱。更没看见,大厅的柱子后,方块章轻轻地踱了出来,望着他的背影,笑容逐渐扩大。
李老板几乎是踮着脚溜回自己房间的,反手将门闩轻轻插上,那“咔哒”一声轻响,在他听来,比世上任何锁具都更令人心安。他背靠着冰冷的木门,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将傍晚至今积压在胸腔里的所有恐惧、猜疑和寒意,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
安全了,厨子给了赏钱,肯定干净——这就对了!这进一步证明海风吻虞美人和方块章没看错,鬼真就藏在花匠和书童里头,他没信错人!
他踉跄着扑到床上,硬板床被压得“吱呀”怪叫。松懈下来的筋肉止不住地颤,连带着牙齿都轻轻打颤,却不是因为怕,是劫后余生的虚脱。脑子一放空,白天的画面就跟着冒出来,懊恼像野火似的烧得他心口发疼。
“蠢!我他娘真是瞎了眼!”他盯着房梁,在心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厨子油污的围裙、沉甸甸的木箱、递钱时带着体温的手指,哪样不是活人的证据?自己当时怎么就被吓破了胆,没早看出来?白白担惊受怕了大半天,差点把魂都丢了!
这懊恼没烧多久,就变了味,成了扎人的恨,恨海风吻虞美人,恨方块章。
“他们俩肯定早就看明白了!”早上拒客时,他攥着衣角浑身是汗,在五个客人里瞎琢磨,那俩人倒好,一个冷眼瞧着,一个缩着脖子装怂!“自私!真他娘的自私!但凡有一个人点我一句,我能选那个摸不着底的琴师?”
要是当时选了厨子……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毒藤缠上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那样他现在就不用悬着心等通关,能像方块章似的,盘算着拿「店小二套装」,哪会落得现在这地步?
恨意压过了残存的慌,他翻个身面朝墙,浑浊的眼珠里却闪着贪婪的光:“海风吻虞美人这女人,够狠也够聪明……等老子过了这关,非得把她收服了不可,看她在床上还能不能这么冷……”干裂的嘴角扯出个猥琐的笑,这幻想像麻药,暂时盖住了对死亡的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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