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作息表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标记。
一个仅有比安卡·阿塔吉娜自己能看懂的、用只有她明白的符号做的标记。
那代表着一个重要的日子——丽塔·洛丝薇瑟的生日。
在物资总是紧巴巴的孤儿院里，生日庆典是一种近乎奢侈的概念。 但比安卡记住了，并且决心要做点什么。不是为了任何规定，而是为了……丽塔。
她开始了一项极其困难且秘密的行动——“资源筹措”。
这对比安卡来说，比完成最复杂的功课还要困难百倍。
她利用每次户外活动的间隙，仔细地在院子角落、废弃物料堆里寻找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或许是一小段还算干净的缎带，一张偶然得到的彩色糖纸。
她省下自己每周分发到的那点稀罕的、真正的糖果，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纸包好。
她甚至……偷偷用帮厨师完美完成工作而得到的一次额外奖励，从厨房阿姨那里换来了一小块快要凝固的猪油、一小勺白糖，和几根用剩的、短短的棉线。没人知道她想干什么。
生日的前夜，比安卡把自己缩在床位角落，用被子勉强制造出一个私密空间。
她的“工作台”——其实就是一本硬皮课本上，摊开着她的“战利品”：那点白糖、一小块猪油、短短的棉线、彩色糖纸、还有……她珍藏的、丽塔有一次在河边捡来送给她的那块光滑的、带着天然纹路的白色小石头。
她的表情比面对最严厉的嬷嬷检查时还要严肃。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孩子的想象力，她开始笨拙地操作。
过程堪称灾难。猪油和白糖的混合物粘糊糊的，难以塑形，棉线总是立不稳。
比安卡的脸上蹭到了油渍，手指也黏糊糊的，但她眼神里的专注从未改变。
最终，在她近乎偏执的努力下，一个……极其简陋的“生日蛋糕”和“蜡烛”诞生了。
“蛋糕”是用省下来的干面包屑混合了一点猪油和白糖，勉强捏成的一个小小的、凹凸不平的白色圆块。
“蜡烛”则更离谱：那是用一点点凝固的猪油裹住棉线头，捏成一个小坨，小心翼翼地插在“蛋糕”顶上。旁边，还放着那块光滑的小石头，像一件珍贵的摆件。
看着这寒酸到有些可笑的“杰作”，比安卡·阿塔吉娜，这个即使被大孩子欺负也绝不哭鼻子的倔强女孩，第一次感到了浓浓的挫败和……羞涩。
这太简陋了，根本配不上丽塔。
深夜，估摸着同寝室的孩子们都睡熟后，比安卡端着这个摇摇欲坠的“蛋糕”，蹑手蹑脚地溜到丽塔的床边，轻轻地、紧张地推了推她。
丽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床边捧着个奇怪东西的比安卡。
“大小姐……？怎么了……”她揉着眼睛小声问，话音在目光落到那个散发着微弱油光和甜腻气味的“蛋糕”上时，戛然而止。
她的睡意瞬间消散，瞳孔微微放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比安卡的脸瞬间红透了，连耳尖都像是在滴血。
她不敢看丽塔的眼睛，声音绷得紧紧的，几乎像是在背诵课文： “根据……我的记录……今天是你的生日。虽然孤儿院没有过生日的条例……但……生日快乐，丽塔。”
她将“蛋糕”往前递了递，那坨小小的油烛在她手中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丽塔愣在原地，足足好几秒。她看着那个丑陋的小点心，那根粗糙的、甚至不能点燃的油烛，再看看比安卡脸上未擦净的油渍、紧张的神情，以及那双蓝眼睛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笨拙和真诚。
一瞬间，什么优雅礼仪，什么保持距离，全部被抛到了脑后。丽塔·洛丝薇瑟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角落，在这个什么都缺的孤儿院里，会有人……会用这样纯粹又笨拙的方式，记得她的生日，并为她做到这一步。
“……大小姐……”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几乎是立刻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蛋糕”，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她将它轻轻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然后转身，再也抑制不住地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将比安卡拥入怀中。
比安卡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她能感觉到丽塔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衣。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地拍着丽塔的后背。
“这……并不符合礼物的标准……”比安卡还在试图用她熟悉的方式说话，但声音柔软了下来。
“不，”丽塔在她怀里用力摇头，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感动和幸福，“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最珍贵的礼物。没有之一。”
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丽塔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拉着比安卡挤在狭小的床上，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两人偷偷分食了那个味道古怪却甜到心里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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