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找来的木匠王老蔫,是个干瘦矮小、见人就习惯性缩脖子的中年汉子,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油光锃亮的旧袄子,手里提着个破旧的木头工具箱,站在陈野面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大、大人,您找小的?”王老蔫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低着头不敢看陈野。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以前跑路的周县令,哪敢想县丞大人会亲自找他。
陈野打量着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木匠,心里也有点打鼓,但脸上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儿:“王老蔫是吧?别紧张,找你干点活。”
他指着苏芽那边清理出来的一堆羊毛,又比划着:“看见这些羊毛没?苏芽想试着织厚一点的毯子,需要一种架子,能把线绷直,然后来回穿梭……呃,你明白吗?” 陈野自己对纺织一窍不通,只能凭印象模糊描述。
王老蔫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一眼那堆羊毛,又迅速低下头,搓着手,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说的,是不是……像是织布的机子?小的……小的没见过织布的机子,但……但以前帮人修过绷皮子的架子,大概……大概有点像?”
“对对付!就是那个意思!”陈野一拍大腿,也不管是不是一回事,“你就按那个思路,做个结实的木架子,要能固定住线,还能让苏芽方便操作!材料你自己想办法,衙门里你看上哪块破木头、烂门板,随便拆!做成了,一天给你两块饼!”
“两……两块饼?”王老蔫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已经被饿怕了,两块饼,够他和他卧病在家的婆娘撑一天多了!
“怎么?嫌少?”陈野挑眉。
“不不不!不少!不少!”王老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谢大人!谢大人!小的……小的一定尽力!就算不吃不睡,也给您把架子做出来!” 他像是生怕陈野反悔,拎着工具箱就跑到一边,对着几块废弃的木板开始比划琢磨起来,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刻什么绝世珍宝。
陈野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云漠县,饼就是最好的激励。
另一边,苏芽已经开始处理那四斗劣质黍米。她没有石磨,只能找了两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将黍米倒在上面,再用另一块小点的石头一点点碾压、研磨。这是个极其耗费时间和力气的活,但她做得很认真,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一遍遍地碾压,额头上很快就见了汗。
陈野想帮忙,却被苏芽怯生生地阻止了:“大人,这……这活脏,您别沾手了,我能行。” 她坚持要自己完成这项“技术活”。
陈野拗不过她,只好去帮赵虎继续处理兑换“工分”的事情。有了“打扫卫生”和“修补房屋”这两个新项目,来兑换的人又多了一些。虽然换去的依旧是沙蒿饼,但看到县丞大人真的说话算话,而且似乎还在捣鼓新东西(比如王老蔫的木架子,苏芽磨的黍米粉),不少人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吹亮了一点点。
几天后,王老蔫果然捣鼓出了一个看起来歪歪扭扭、但结构还算牢固的简易木架子。他用的是不知道从哪个废弃房屋拆下来的门板做的底座,几根粗细不一的木棍做支架,甚至还用找到的旧麻绳做了几个可以活动的部件。
“大人,您……您看这样行吗?”王老蔫忐忑不安地看着陈野,黑眼圈浓重,显然这几天没怎么休息。
陈野围着架子转了两圈,用手晃了晃,还算稳当。“行!太行了!王老蔫,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当场就让赵虎给王老蔫结算了“工钱”——六块沙蒿饼。
王老蔫捧着那六块饼,手都在发抖,激动得差点给陈野跪下,被陈野赶紧拦住了。“好好干,以后还有活儿找你!”
另一边,苏芽也终于将一部分黍米磨成了粗糙的粉末,虽然里面依旧掺杂着没能完全分离的谷壳和细沙,但比起完整的黍米,已经好了太多。
“大人,黍米粉磨好了。”苏芽小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亮晶晶的,“我们……我们试试做新饼吧?”
“试!必须试!”陈野大手一挥,亲自上阵。
他让赵虎生火,将黍米粉和捣碎的沙蒿根粉按大概二比八的比例混合(黍米粉珍贵,不敢多放),依旧加入所剩无几的辣椒面、粗盐和羊油,加水搅拌成糊状。
这一次,糊糊的颜色看起来比纯沙蒿的顺眼了一些,至少没那么灰暗了。
陈野小心翼翼地将糊糊拍成饼状,贴在烧热的锅上。随着“刺啦”一声,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气味弥漫开来。依旧是焦糊味和辛辣味打底,但中间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粮食香气!
这一次,连赵虎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带上了点期待。
饼很快烙好了。陈野拿起一块,吹了吹,递给眼巴巴望着的苏芽:“技术顾问,你先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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