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山谷,昔日荒芜之地,如今已成了整个大炎朝乃至周边势力目光聚焦的焦点。被永昌帝钦定为“格物院火炮制造总局”的这片土地,在陈野雷厉风行的督办和格物院强大的执行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量流民、退役老兵以及从各地招募的工匠,在格物院标准化施工手册的指导下,如同工蚁般忙碌着。依山而建的厂房地基已经夯实,粗大的梁柱被水力驱动的起重机吊装到位,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专门用于冶炼炮钢的高炉正在砌筑,巨大的风箱和耐火的陶管堆叠如山;规划中的水力锻锤基座也已初见雏形,引水的沟渠正在挖掘……整个山谷俨然成了一个巨大而有序的工地,充满了工业时代初期的粗犷与活力。
陈野几乎每天都泡在工地上,皮围裙上沾满了泥土和油污,嗓子因为不断吆喝指挥而有些嘶哑。他不在乎什么国公威仪,眼里只有进度和质量。
“这里!这里的灰缝没灌实!给老子返工!炮钢冶炼坊的地基要是出了问题,炉子塌了,老子把你们都塞进去炼了!”他指着一段刚刚砌好的墙体,对着负责的工头吼道。
工头吓得脸色发白,连连保证立刻整改。
鲁大锤更是如同长在了工地上,带着核心工匠们,一边监督施工,一边调试着陆续运抵的各类机床和设备。那台耗费了格物院机械所大量心血才制造出来的、利用瀑布水轮驱动的大型精密镗床,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在了最坚固的厂房内,将成为未来炮管加工的核心。
“公爷,您看这镗刀,用的是咱们最新的合金钢,硬度绝对够!就是这水流的稳定性还得调整,稍有波动,钻出来的孔就不圆了……”鲁大锤摸着那冰冷的钢铁巨兽,既是自豪又是担忧。
“调!给老子往死里调!”陈野拍着镗床的基座,“这可是咱们下金蛋的母鸡,必须伺候好了!需要什么材料,找刘明远!需要算数据,找沈括、李明远!老子只要结果!”
就在总局建设如火如荼进行时,来自云州银矿(伴生铁矿)的第一批优质铁矿石,通过新整修的官道,由格物院自家的标准化四轮马车队,浩浩荡荡地运抵了山谷。同行的,还有一批在云州初步培训过的矿工和冶炼学徒。
“好!来得正好!”陈野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黝黑矿石,心情大好,“有了稳定的原料,咱们这炮总局才算真正有了根!”
然而,麻烦总是不期而至。
这一日,陈野正在查看高炉的砌筑进度,黑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公爷,出事了。咱们从江南采购的一批用于制作炮架和弹药箱的优质木材,在漕运码头被扣下了。漕运衙门的理由是……手续不全,需要重新核查。”
“手续不全?”陈野眉头一皱,“老子有兵部和工部的联合批文,户部的拨款也到位了,手续全得很!是哪个环节卡住了?”
“是漕运总督衙门下的令,具体经办的是个姓钱的管事。我们的人去交涉,对方态度强硬,只说按规矩办事。”黑皮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属下查过,那钱管事,是王文炳一个远房侄女婿的心腹。”
“妈的!又是这只老鹌鹑!正面玩不过,开始卡老子脖子了?”陈野眼中寒光一闪,“玩阴的是吧?老子陪他玩!”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对黑皮吩咐:“让你的人,给我盯紧那个钱管事,还有漕运码头,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另外,查查除了木材,咱们其他通过漕运的物料,有没有被刁难。”
很快,更多消息传来。不仅是木材,几批用于制作密封垫和缓冲件的皮革、一批特制的耐火砖,都在漕运环节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盘查”和“延误”。虽然对方做得不算太过分,每次都卡在规矩的模糊地带,但积少成多,已经对火炮总局的建设进度产生了影响。
“公爷,这样下去不行啊!高炉等着耐火砖,炮架等着木材,耽误一天都是巨大的损失!”鲁大锤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陈野看着物料清单上一个个被标红延迟的项目,脸上那惯常的痞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静。他知道,王文炳这次学聪明了,不再正面硬刚,而是利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官僚体系的低效,进行软抵抗,试图用这种“合规”的方式拖垮他。
“跟老子玩这套?”陈野冷笑一声,“老子当年在云漠县,连马匪的补给线都能掐断,还治不了你们这帮蛀虫?”
他并没有立刻去找漕运衙门的麻烦,那样正中对方下怀,会被拖入无休止的扯皮当中。他采取了更直接、也更“陈野”的方式。
第二天,一支特殊的车队来到了漕运码头。车队由格物院的标准化马车组成,但押车的却不是寻常护卫,而是一队精神抖擞、穿着干净利落制服、臂膀上戴着“格物院稽查”袖标的年轻人。为首一人,正是如今在格物院内部以精明干练着称的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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