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踩过肮脏的水洼,溅起泥点,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里被扭曲放大,回荡出令人心慌的回音。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他的背心!
它没有追来。
但它那无形的怒意,已经化作了这片空间本身的压迫和异变,如影随形!
他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的景物因为速度和不规则闪烁的光线而变得模糊扭曲。
终于,他看到前方巷口透出稍微亮堂一些的光线,似乎是另一条街道!
希望驱动着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出了巷口!
然而——
眼前的,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可能找到帮助的街道。
而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
公交枢纽站?
空旷的水泥场地,锈蚀的站牌东倒西歪,几辆被拆得只剩下空壳的公交车如同巨大的钢铁尸骸, silent 地趴在场地中央,车身上布满斑驳的锈迹和褪色的涂装。
更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同样废弃的候车大厅,玻璃大部分已经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盲眼,凝视着这片荒芜。
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昏黄色,低低地压在头顶,将这废弃之地笼罩在一片死寂和不祥之中。
这里……是哪里?他明明是在市区穿行,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是那恐惧中的奔跑让他迷失了方向?还是……这片空间,本身就被“修改”过了?
林深喘着粗气,心脏狂跳,茫然又惊恐地环顾四周。
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听不到。
他像是闯入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冰冷的坟墓。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废弃的公交车空壳,扫过锈蚀的站牌,扫过远处黑洞洞的候车大厅……
然后,他的呼吸猛地一窒!
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只见在场地上所有那些废弃的、锈蚀的、冰冷的物体表面——
公交车空壳的铁皮上、站牌扭曲的金属杆上、甚至远处候车大厅灰扑扑的墙壁上……
不知被谁,用什么方式,
写满了、刻满了、涂满了……
密密麻麻的、
无数的、
墨黑色的、
巨大的——
“柒”!
和他掌心里曾经出现的那个字,一模一样!
祖父的笔迹!那熟悉的、带着冰冷死气的笔锋!此刻以这种铺天盖地的方式,蛮横地、疯狂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无所不在的囚笼!
将他死死地困在中央!
林深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极致的惊骇中——
呜——呜——呜——
一阵老式发动机沉闷的、仿佛濒死老人咳嗽般的轰鸣声,突兀地从候车大厅那黑洞洞的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辆公交车,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那片阴影里驶了出来。
它破旧不堪,车身上涂装的油漆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锈红色的铁皮,车窗玻璃污浊不堪,布满油污和裂纹。
它没有按照任何站台线路行驶,而是像一个幽灵般,无声地滑行着,车头正正地、精准地——
对准了僵立在场地中央的林深。
然后,停了下来。
老旧的车门,发出令人牙酸的、生锈合页摩擦的——
“吱呀——”声,
缓缓地、
向内打开。
露出了车厢内部——
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
纯粹的、
墨黑色。
像一个张开的、等待吞噬的——
巨口。
无声地,
邀请着他。
或者说,
命令着他。
上车。
林深站在荒废车站的中央,如同被无形的冰线缠绕的木偶,动弹不得。眼前那辆破旧公交车洞开的车门,仿佛连接着深渊的入口,那片纯粹的墨黑散发出冰冷死寂的气息,要将他最后一点生机都吸走。
逃?往哪里逃?这片空间已经被那无数的“柒”字彻底封锁,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的祠堂。而祖父的怒意,正通过这辆突然出现的幽灵公交,具象化成最直接的威胁。
不上车?下一秒,那车厢内的墨黑是否会汹涌而出,将他彻底吞没?
他没有选择。
从来都没有。
冰冷的绝望如同冻土,一层层覆盖上他的心脏。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缓慢凝固、即将停止流动的声音。
他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朝着那洞开的车门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越是靠近,那车门内散发出的墨臭混合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就越是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他终于站在了车门前。
车内那片浓稠的墨黑近在咫尺,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波动着,倒映不出任何光线,也看不到任何座椅、扶手、司机的痕迹。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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