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死了没人结药钱。臻多宝扭头便走,却被拉住衣袖。
放心,赵泓声音低了下来,你既舍命相护,我必珍重自己。
巷口传来货郎叫卖声,几个孩童举着糖人跑过。在这片世俗烟火气中,他们站在墙隅阴影里,衣袖相叠,指尖若即若离。
臻多宝忽然道:那迷踪香里我加了别的东西。
沾衣留香,三日不散。今夜子时,循香捉鳖便是。
赵泓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他平日稳重少言,这般开怀模样甚是少见。臻多宝看着,唇角也不自觉扬起。
好个臻多宝,赵泓笑罢叹道,原来早有成算。
不及赵大人,臻多宝学他语气,蜜煎梅子雕花,果真风雅。
两人相视而笑,多日来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阳光正好,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粉墙上,重叠交融,不分彼此。
***
是夜子时,汴京某处私宅。
七八个黑衣人被五花大绑扔在院中。赵泓的属下正在清点搜出的兵器文书,火把将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赵泓站在廊下,指尖把玩着一枚银镖——与那夜射伤他的形制一模一样。臻多宝缓步走来,将一个小瓷瓶抛给他:解药。沾了迷踪香的,吸多了会头痛。
何必麻烦,赵泓接过瓷瓶,全杀了便是。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夜月色很好。臻多宝却看见他眼中深藏的戾气——那是对那夜臻多宝险些丧命的余怒。
活口更有用。臻多宝淡淡道,军器监的水比想的深,这些人不过是虾兵蟹将。
赵泓忽然转身看他:那日你为何替我挡那镖?
话题转得太快,臻多宝一时怔住。
我若中毒,你有解药。你若中毒...赵泓声音涩住,那镖上淬的是孔雀胆。
臻多宝望向院中火光: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想了。赵泓上前一步,这些夜我总在想,若那镖偏一寸,若那簪慢一瞬...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罕见的脆弱。臻多宝抬眼,看见火光明灭在他脸上跳动,那双向来沉静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
赵泓,臻多宝忽然道,低头。
赵泓下意识俯身。臻多宝抬手取下他发间玉簪,墨发顿时披散下来。在赵泓愕然的目光中,臻多宝将簪子尖头对准自己指尖,轻轻一刺。
血珠涌出的瞬间,赵泓猛地抓住他手腕:做什么?!
你看。臻多宝将血珠拭在帕子上,那鲜红中竟带着一丝诡异的金线。
赵泓瞳孔骤缩:金线蕈...你何时中的毒?!
那夜拆火药线时,臻多宝语气平静,灯轮中除了火药,还藏了毒粉。我咳血时吸入了些。
赵泓脸色霎白:为何不说?!
因为我在试药。臻多宝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小瓶,解药已成,只是缺一味药引。
何物?
下毒者的心头血。
院中火把噼啪作响,夜风忽然变得寒冷刺骨。赵泓盯着臻多宝,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原来他早有计划,原来他忍毒不发,只为请君入瓮。
所以这些活口...
总要有人供出主使下落。臻多宝微微一笑,月光下他的面容苍白如瓷,唯有唇上沾着的那点血痕艳得惊心。
赵泓忽然将他拉进廊柱阴影里,手指轻抚过他唇角:疼吗?
什么?
毒发的时候。
臻多宝怔住了。他预料过赵泓的愤怒、震惊、甚至恐惧,唯独没想过这句。
...有时会疼。他最终承认,胸肺如灼,夜半尤甚。
赵泓的手滑到他后颈,两人额头相抵。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态,呼吸交融,睫毛几乎相触。
多宝,赵泓声音低哑,我不会再让你疼。
他吻了臻多宝的唇,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绝。血腥气在齿间弥漫,不知是谁的唇破了。远处传来囚犯的哀嚎,火把燃烧的爆裂声,夜风吹过屋檐的呜咽。在这混乱交织的声响中,他们安静地接吻,像两柄染血的剑终于归入同一具剑鞘。
***
三日后,毒枭授首,解药已成。
臻多宝在药室捣药,赵泓在一旁擦拭长剑。阳光很好,窗台上的水仙开了花,满室清香。
下次别再如此,赵泓忽然开口,我不会再让你涉险。
臻多宝头也不抬:彼此彼此。
剑身映出赵泓微笑的嘴角。他归剑入鞘,走到药案前,握住臻多宝捣药的手:蜜煎梅子吃完了,明日再去买些?
臻多宝抬眼看他,眸中有光浮动:要雕花的。
赵泓俯身,吻了吻他眉心,雕并蒂莲可好?
药杵声重新响起,伴着低语轻笑,融进春日阳光里。案上建盏中,新煎的药汁氤氲冒着热气,苦味深处,终回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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