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舟死寂地悬浮在隐月秘境上空,如同墓园中停放的棺椁。甲板前端,楚砚的生命体征稳在那无限趋近于无的深渊边缘,周身散发的“空虚”感浓稠得几乎要吞噬光线本身。无名古剑悬于身前,剑身锈迹斑斑,仿佛方才那涤荡黑雾的“空之剑意”只是众人濒死前的幻觉。
然而,秘境深处,祠堂废墟下的深渊之底,那被短暂净化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更深沉、更本源的不祥,正从污血板结的硬块下,从那些僵死的残魂碎片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大地深处酝酿的脓毒。
玄玑真人强忍元婴枯竭带来的眩晕,神识如同触须,小心翼翼地向深渊探去。下一瞬,他脸色剧变,猛地收回神识,仿佛被毒蝎蜇伤!“底下……有东西……在动!”他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不是黑雾……是……活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咔嚓……哗啦……”
深渊底部,那堆由破碎棺椁与腐朽骨骼堆积而成的小山,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比之前更甚!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挣扎,而是某种困兽濒死前,榨取最后生命本源的反扑!
赵罡的身影,从骨堆中彻底挣脱出来。他此刻的模样,已无法用“凄惨”形容。佝偻的身躯几乎对折,干瘪的皮肤紧贴骨骼,如同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眼眶深陷,其中燃烧的两簇暗红色魂火,此刻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他身上那件破碎衣袍,被污血浸透,紧紧黏在“身体”上,更显诡异。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消散,但一股极其执拗、极其恶毒的怨恨意志,却如同铁钉般,将他这缕残魂死死钉在这具即将崩解的躯壳之中!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魂火都剧烈摇曳,仿佛下一次就会彻底熄灭。但他那双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眸子,却死死盯向高空中的青霖舟,更准确地说,是盯向舟首那柄无名古剑,以及古剑后那道沉寂的灰色身影。
“毁……了……一切……你们……毁了……一切!!!”赵罡的神念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滔天的恨意。他献祭自身,释放噬魂幽煞,这本是绝杀之局,是他赌上一切的疯狂,更是他心目中光复赵家威严的最后一搏!可结果呢?那看似无敌的幽煞,在那柄破剑面前,竟如冰雪消融,不堪一击!
这巨大的落差,这彻底的失败,这付出一切却徒劳无功的绝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他不甘!他怨恨!凭什么他赵家万载基业,历代先祖谋划,他赵罡牺牲所有,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而那几个青云宗的余孽,那个来历不明的灰衣人,却还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不……能……就……这样……”赵罡魂火疯狂闪烁,意念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一起……死……都……要……死!!!”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投向脚下那片狼藉的废墟,最终定格在远处那口已然干涸的巨大血池底部。那里,有一道极其隐秘、与赵家血脉隐隐共鸣的古老印记,正在微微闪烁——那是连通祠堂之下真正恐怖存在核心封印的一道裂隙“钥匙”,是他早年打扫祠堂时,从某块残破碑文上解读出的终极秘密,连族长都未必知晓!
一个比释放噬魂幽煞更加疯狂、更加彻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既然幽煞杀不了你们,既然我已无路可走……那么,就彻底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吧!放出那被赵家先祖以莫大代价封印在此、连噬魂幽煞都只是其外围傀儡的……真正的“灾厄”!
让这一切,都归于彻底的毁灭!
赵罡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到极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是一种混合着绝望、怨恨、以及某种殉道般狂热的诡异表情。他用尽最后力气,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那干涸血池的中心爬去。每爬一步,他身上的魂火就黯淡一分,半透明的身躯就模糊一丝,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愈发炽烈!
“以我……残魂……为引……”
“以我……赵氏……血脉……为祭……”
“叩请……始祖……降临……”
“涤荡……污秽……重开……乾坤……”
断断续续、沙哑扭曲的古老咒文,从赵罡的喉咙深处挤出,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血。他爬过的地面,留下了一道道燃烧着暗红色魂火的痕迹,这些痕迹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最终在干涸的血池底部,交织成一个复杂而邪异的阵法图案!
而赵罡本人,正好爬到了这阵法的核心位置!
“轰——!”
就在阵法完成的刹那,赵罡体内那两簇本就微弱的魂火,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爆燃起来!暗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他整个“身躯”,将他化作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这燃烧并非照亮生机,而是最彻底的……自我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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