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觉民盯着柳四娘,无视了喉间的银簪,无畏的道:“放肆,我们还真就放肆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新国,平均地权’。我们的行动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国家的未来。如果有人认为这是放肆,那我们就放肆好了!”
弓琳琳广袖轻拂,银簪“叮”地没入梁柱:“先生们不妨直言,何故甘冒奇险?你我立场不同又何必为难彼此呢。”
匡一将邓觉民拽至身后,深揖及地,“我们从先生的戏里看到了先生的志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谓志同道合,又何必分立场呢?”
朱云飞没有说话,他把柳四娘按到椅子上继续帮着卸妆。
“前不久的飞鱼服城管也是朱先生的手笔吧,南天门的好汉能听从您的吩咐,这可不是清廷走狗能做到的。”匡一果断的将自己的猜测说出。
朱云飞用余光瞟了一眼匡一,边卸妆边说道:“《孙子兵法·兵势篇》中提过:“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贵会目前与我怕是同志不同路啊!”
邓觉民还要再劝,匡一却拦住他,深深作了个揖:“既如此,我们改日再访。”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已经起了毛边,“这是六十四屯的幸存者托我转交的。他们说……” 他的声音忽然哽了一下,“戏台上的哭嚎,比衙门里的状纸更锥心。”
照片上,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仰面躺着,脖颈上的刺刀伤疤像条扭曲的蜈蚣。他睁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最后的惊恐。
朱云飞的指尖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后台突然安静下来,连柳四娘均匀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良久,他轻声道:“七日后,松花江畔将办一场《精忠报国》的义演。” 抬眸时,眼底似有火把燃起,“需要三百个孩子扮流民。若二位得闲……”
巷口,邓觉民忍不住回头望去。戏院的飞檐在月色中如展翅的苍鹰,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匡一 “咔嗒” 一声合上怀表,忽然笑了:“强求不得。不过……” 他摩挲着表盖上 “天下为公” 的字样,望向海报上朱云飞的侧影,“这位‘朱老板’心里烧的火,怕是比我们想的都要旺。”
《精忠报国》义演当日,整个齐齐哈尔城都沸腾了。天刚蒙蒙亮,松花江畔就已挤满了人。有穿着绸缎的富商,也有粗布短打的苦力;有拄着拐杖的老者,也有骑在父亲肩头的孩童。那些没能排上《赤伶》的,看过《赤伶》意犹未尽的,此刻都伸长脖子等着这场前所未见的露天大戏。
江面上泛着铁青色的波光,倒映着两岸攒动的人头。卖糖葫芦的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冰糖的甜香混着人群的汗味,在夏日的潮气中格外鲜明。几个俄国商人站在外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好奇。
正午时分,三百个孩子列队入场。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赤脚踩在河边的鹅卵石上,脚底溃烂红肿。最小的不过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这些孩子都是朱云飞从难民营里挑来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战乱的伤痕。此刻他们沉默地走着,活像从历史深处走来的流民,让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临时搭建的竹台上,朱云飞一袭素袍,负手而立。他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心中百感交集。这场义演,是为江东六十四屯的孤儿筹款,事实也是江东六十四屯的故事。
“开始吧。” 朱云飞轻声道。
铜锣骤响,惊起江边一群白鹭。孩子们突然齐声高呼:“爹娘!我们要回家!” 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刻骨的伤痛,几个妇人当场就抹起了眼泪。前排一个俄国领事馆的翻译官突然僵住,他听出来了这些孩子的口音。
马蹄声如雷炸响,宋子健策马入场。他胯下白马神骏非常,银盔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最夺目的是胸前那面护心镜,镜面经过特殊处理,竟能将阳光折射成刺目的光束,直射观众席。
“大胆金贼!休要伤我百姓!” 宋子健一声暴喝,声如洪钟。藏在马鞍里的扩音装置将他的声音放大数倍,震得江面泛起涟漪。观众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个穿学生装的青年激动地扯开了衣领。
谭荣堂的出场引得全场哄笑。他骑着一匹伪装成战马的‘骡子’。那顶歪戴的金盔上插着野鸡翎,随着他的动作乱颤。最绝的是那脸棉花胡子,风一吹就飘起絮絮,活像个醉醺醺的流浪汉。
当谭荣堂饰演的金兀术又一次滑稽地摔下马时,人群中一个扎着冲天辫的男孩突然喊道:“这金兀术怎么像个耍把式的?” 话音未落,就被身旁的母亲一把捂住了嘴。
宋子健的银枪突如毒龙出洞,枪尖抖出七点寒星,直取谭荣堂咽喉。谭荣堂怪叫一声仰面倒翻,斧柄堪堪架住枪锋,斧刃与枪杆相撞处炸开大蓬镁火,金红火星如元宵烟花溅落江面。
“看爷爷的拖刀计!”谭荣堂突然弃斧诈逃,骑着他心爱的小毛驴掉头就跑。正当观众伸长脖子张望时,他反手扯开披风暗扣——三百颗琉璃珠天女散花般砸向宋子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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