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得令人窒息。寒风卷着湿冷的雾气,钻进单薄的衣衫,但没人感到寒冷,手心反而攥出了汗。
关仁甫焦躁地摩挲着腰间的驳壳枪,李佑卿则死死盯着炮台方向,嘴唇紧抿。
突然!
炮台方向的黑暗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三下火光,这不是明火,像是用布蒙住的灯笼,快速地点亮又熄灭!
“是福南的信号!点燃那三堆篝火!”李佑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喜。
黄明堂眼中精光爆射,低吼一声:“点火!夺关!”
刹那间,三道熊熊的篝火在革命军潜伏位置的后方猛烈燃起,赤红的火焰撕裂浓雾,将半边山崖映得一片血红!这是约定的总攻信号!
“杀——!!!”
积蓄已久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盖过了山风的呼啸!数百条身影从藏身的岩石、沟壑、密林中暴起,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先锋队开辟的险径,向着灯火处的炮台猛扑上去!
“什么人?!”
“敌袭!敌袭——!”
炮台上的清军哨兵终于被惊动,凄厉的哨音和慌乱的呼喊划破夜空。几盏探照灯慌乱地扫射下来,光柱在陡峭的山坡上摇曳,捕捉到无数迅猛攀爬的黑影。
“砰!砰!砰!”零星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火星。但革命军的冲锋势头丝毫未减,他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利用地形疯狂的跃进。黄明堂冲在最前,手中的老套筒步枪怒吼着,精准地点射掉一个试图操纵探照灯的清兵。
“李福南!开门!”关仁甫的吼声如同炸雷,直冲炮台下紧闭的关门。
炮台内部也瞬间乱成一团!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被策反的哨官李福南和他的几名心腹,在信号火起的瞬间就已动手!他们抽出暗藏的利刃,如同饿虎扑食般,砍翻了猝不及防的关门守卫。
李福南满脸是血,状若疯魔,用尽全身力气去拔那沉重的门闩。
“快!兄弟们,门要开了!冲进去!”李佑卿看到炮台大门在混乱中被推开一道缝隙,声嘶力竭地大喊。
革命军疯狂地涌向那道缝隙,大门在内外夹击下被彻底撞开!黄明堂第一个跃入,手中的大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将一个挺枪刺来的清兵劈翻在地。
关内的战斗瞬间白热化!狭窄的通道、堆满物资的角落都成了血腥的战场。革命军凭借着突袭的锐气、内应的接应以及悍不畏死的斗志,迅速的分割着清军。被策反的清兵也反戈一击,高喊着“推翻满清!”,调转枪口向昔日的同袍射击。许多还在睡梦中惊醒的清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抵抗,或投降,或被杀,或溃散逃入黑暗的山林。
枪声、刀剑碰撞声、喊杀声、垂死的哀嚎声在古老的炮台要塞内激荡回响,硝烟和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战斗异常惨烈,但胜利的天平迅速向革命军倾斜。
轰隆——!一声巨响,炮台内部某个弹药堆放点被流弹或炸药引爆,震得整个山头都在颤抖,火光冲天而起,短暂地照亮了尸横遍地的残酷战场。
拂晓时分。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穿透硝烟和薄雾,镇南关炮台最高处那面沾满血污、象征清王朝统治的龙旗,被黄明堂亲手扯下,狠狠踩在脚下!
一面崭新的、由蓝底白日组成的革命军旗帜,在晨风中猎猎展开,飘扬在镇南关的制高点!
“成功了!我们拿下了镇南关!”关仁甫激动得声音发颤,振臂高呼。
“革命万岁!革命万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疲惫不堪的战士们相拥而泣,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1907年12月2日夜,广西龙州道台衙署,巡抚张鸣岐是被一阵急促如鼓点般的拍门声惊醒的。他猛地从雕花大床上坐起,心口突突乱跳,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只有檐角的风灯在寒风中摇晃,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大人!大人!不好了!镇南关……镇南关失守了!乱党……乱党占了炮台!”门外是龙州道台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张鸣岐如遭雷击,赤脚跳下床,一把拉开房门。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他单薄的寝衣紧贴皮肉,激起一片寒栗。
道台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沾着泥污的急电,似乎他在冲过来报信时紧张的摔倒过。
张鸣岐劈手夺过电报,就着道台手中灯笼微弱的光,几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今夜,匪首黄明堂、关仁甫等率悍匪数百,勾结内应李福南,里应外合,猝然攻陷镇南关北、中、南三座炮台!守军溃散,炮台陷落……匪竖‘蓝天白日’逆旗!情势万分危急!……”
“蓝天白日旗……先生!是他的人!”张鸣岐的嘴唇哆嗦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镇南关!那是国门!是朝廷在南疆的脸面!竟被一群“乱党”插上了反旗!这消息若传到京城,传到老佛爷耳朵里……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