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6月,关内各省立宪请愿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电报线里传递着各地士绅、学生乃至部分新军将领的呼声,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着请愿代表们奔赴京城的消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躁动与期待,仿佛大清这艘破船终于要被民意推动着转向。
这股风潮不可避免地刮进了关外,吹进了东三省总督府那间融合了中式威严与西式效率的书房。
朱云飞放下手中的那份密电,上面详细报告了奉天当地同盟会骨干串联、意图响应全国请愿,甚至酝酿在齐齐哈尔组织大规模集会,伺机火烧总督府。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投向窗外,总督府庭院里绿意盎然,与关内许多地方的凋敝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来送密电的匡一,有些脑仁疼,“什么意思呢?自己人要造我的反?这群家伙闲的吧!”
“会长啊,您的身份是保密的,除了我们几个介绍人和上面那位,其他人都不知道啊,现在外面还以为我是黑龙江的会长呢!这不,消息我发这了。”匡一也有些头大,但是总不能对外宣布东三省总督是同盟会的分会长吧。
“唉,我是怕这些愣头青冲到齐齐哈尔来闹事,被老百姓打死。”朱云飞在脑海里想了下这个画面,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匡一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冷汗蹭的就下来了,为民请愿结果被民打死,这是要上头条的。
朱云飞犹豫了一下,“召集同盟会黑龙江分会核心成员,还有吉、辽两省的主要负责人,到我的西花厅议事,强调一下,是闭门会,那几个挑头的都戴上头罩,到了地方再摘下来。”
“大人,向他们公开身份不合适吧,万一有谍子,容易陷入困境啊。”匡一不同意朱云飞的做法,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事把自己置于险地。
“那你自己选个地方,我易容过去,去吧,关内的风,刮得很猛,有些人怕是坐不住了,必须定个调子。”朱云飞语气沉稳道。
齐齐哈尔军营议事厅,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隔绝了部分夏日的燥热与过于明亮的光线。
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人,大多是青壮年,穿着或新式西装,或剪裁得体的长衫,还有穿新军军装的,眉宇间都带着锐气与干练,也有那么几个衣衫褴褛的青少年。
他们是东三省同盟会的中坚力量,其中不少人是魏巍从南方起义失败后营救回来的义士,如今担任着从省城到屯居委会各级组织的专职副书记或重要岗位,是朱云飞推行新政、扎根基层的骨干。
气氛有些凝重,不像往常讨论垦荒、工厂或学堂建设时那般热烈务实,黑龙江的这些老人看着易容后的朱云飞一脸黑线,总督大人就带了个墨镜,衣服都是平时穿的,不带换一身的,熟人看过去一眼就认得出。
朱云飞坐在主位,没有穿官服,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显得格外利落。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开门见山道:“诸位同志,关内立宪请愿风起云涌,声势浩大。想必大家也都听到了风声,甚至,我听说在座的有些同志也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想在这浪潮中推上一把。”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天召集大家,就是要议一议,我们东三省的同盟会,在这件事上,持何立场?作何行动?”
话音刚落,一个来自奉天的年轻骨干,姓陈,霍然站起,脸上因激动而泛红:“你是何人,凭什么主持会议?”
“大胆!”邓觉民拍案而起,“这是我们黑龙江推举出来的话事人,你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置喙!”说话间屋子里90%的人都站起来了。
“带着个墨镜,藏头露尾之辈罢了,”陈姓汉子嘀嘀咕咕道。
孟继周并不惯着他,“你不服我们的决定随时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朱云飞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这位同志有话说就是了,何须在乎我们的身份,总归是志同道合之人。”
陈姓汉子一拱手,慷慨激昂道:“这次请愿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全国民意沸腾,清廷焦头烂额。我同盟会自当挺身而出,领导群伦!东三省虽地处关外,然我革命同志遍布城乡,力量雄厚,此时不发声,更待何时?”
他顿了顿又道:“我提议,立刻在黑龙江组织万人请愿大会,声援关内,向朝廷施压!要求速开国会,实行君主立宪!此乃顺应民心之举!”
他的话引起了几声附和,全是吉林、辽宁赶过来的同盟会会员,一个个眼神热切。
然而,更多来自黑龙江,尤其是基层屯居委会的干部们,却皱起了眉头。
一位来自呼兰河畔屯委会的副书记,姓李,皮肤黝黑,手掌粗糙,是实实在在从田间地头干起来的。他沉稳地开口:“陈同志,热情可嘉。但我想问,我们搞请愿,目标是什么?是推翻清廷吗?”
陈姓青年一愣:“这…立宪是第一步!是瓦解其专制根基!是唤醒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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