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如柴的手无力地搭在被面上,指甲盖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色,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喉咙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痰鸣和嘶哑的抽气声,仿佛破旧的风箱在做最后的努力。
偌大的宫殿,此刻只剩下这微弱的、垂死的喘息声。
李雨菲走到床前,在距离三步之遥站定,她没有行礼,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看着床上这个曾经主宰亿万生灵命运、此刻却连呼吸都无比艰难的老妇人。
“老佛爷,”李雨菲开口,声音清冷平静,没有刻意压低,却清晰地穿透了那艰难的喘息声,“他们都走了,太医们说,药石罔效,就在这最后几个时辰了。”
老佛爷浑浊的眼珠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想聚焦在李雨菲的脸上,但最终只是徒劳地停留在虚空中某个点,她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雨菲走到床前坐下,目光落在老佛爷枯槁的脸上,浅笑了一下,“我叫李雨菲,从未来世界过来的,今天来送您最后一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冰冷的金属,“顺便,请您看看,您这‘万寿无疆’的江山,最后……究竟落得个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雨菲将背囊中的全息目镜折叠开,卡在了老佛爷的眼上,顺带将一个小药片塞进了她的嘴中,老佛爷只感觉自己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甚至连咿呀声都无法发出,但是大脑却变得异常清醒……
嗡——
一声低沉的蜂鸣响起,在老佛爷的视角中,整个雕花填漆的龙床床榻,连同她枯槁的身躯,瞬间被一层幽蓝色的、流动的光幕笼罩!这光幕竟在空气中凝成实质般的场景!
老佛爷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倒映出的不再是寝殿的藻井,而是滔天的巨浪、翻滚的浓烟、震耳欲聋的炮声!黄海大东沟海战的惨烈景象,带着硝烟与海水的腥咸,穿透四十年的时光壁垒,轰然撞入这垂死太后的感官!
“这是光绪十一年至二十年,颐和园清漪园石舫、铜亭、佛香阁等项工程,挪借海军衙门银两的明细!”李雨菲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锤音,幽蓝光幕中,一份泛黄却纤毫毕现的奏折悬浮于波涛之上,户部尚书翁同龢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无奈和惶恐的朱批,如同鲜血般刺目:“挪海军衙门银七百六十二万两有奇。”
数字在光幕上炸开,每一个数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人心。
画面陡然切换,定远舰那锈迹斑斑、布满弹孔的305mm克虏伯主炮巨口,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那巨大的炮管,像一根耻辱柱,直刺她的瞳孔。
“七百六十二万两白银!”李雨菲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我都不明白你怎么想的,1861年你执政的时候清廷GDP世界第一,就算你一直霍霍,甲午年的时候没落了,那GDP也是世界第二第三,你说你又不缺钱,非得挪用军费,这笔钱,本可以再造七艘定远舰!或者…”光幕画面瞬间粉碎成数据流,又重组为一艘流线型的黑色战舰影像,旁边瀑布般倾泻出令人窒息的数据:“买下小日子整国的海军!包括这艘新锐的吉野号,航速23节,装备速射炮120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4门,47mm哈乞开斯机关炮8门。”
老佛爷干瘪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就在此时,全息影像中,一声震碎灵魂的怒吼在炮火连天中炸响:“撞沉吉野——!”是邓世昌的呐喊声,在她脑海中嘶鸣!
画面骤然切换至致远舰的视角,并以0.5倍速推进,庞大的战舰舰艏高高昂起,带着决绝的悲壮,倾斜着冲向敌阵!
画面细节被无限放大,一枚致命的炮弹穿透了锅炉房的装甲!炽热的蒸汽如同白色巨蟒喷涌而出!在蒸汽爆发的中心,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瞬间撕碎!一块带着半截手臂的残肢,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嘭”地一声狠狠撞在锅炉压力表上!鲜血、骨渣、皮肉组织在冰冷的金属表盘上,溅射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刺目的半圆轨迹!
李雨菲特意将镜头拉近,定格在那截残肢的手腕上,一根褪色、浸满血污的红绳,死死系在那里!那是母亲为远行的儿子求的平安绳!
“黄海大东沟海战,北洋水师阵亡六百三十七人!你给他们的炮弹里装的是沙子,而不是火药,硬逼着那些战士去撞船同归于尽!火药才多少钱?能打赢的战斗硬生生让你们玩输了。”李雨菲的声音冰冷如铁。
光幕瞬间切换,一份长长的、密密麻麻的阵亡名单全息投影铺天盖地,每一个名字都如同渗血的刻痕,在幽蓝的光幕中缓缓流淌。
“而那些火药钱,还不够您吃的——”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一份《御膳房档案》的立体影像,三百道珍馐佳肴的目录悬浮在老佛爷眼前,触手可及,“就在致远舰沉没的当天午膳!仅一品‘清汤燕窝’,就耗用官燕二斤八两!这些燕窝的花费,足够购买三门当时最先进的哈乞开斯五管速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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