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镜北道的风雪像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着第十八旅团残部龟缩的临时掩体。
篝火?那已是三天前的奢靡日子。
不知何时起,一缕微弱的青烟,便会引来了一发不知从何方地狱飞来的炮弹,将那个倒霉的哨所连同里面的活人,瞬间还原成了大地的一部分,自此,取暖成了比冲锋更致命的禁忌。
“八嘎!又一个!”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新兵小林次郎刚把覆着霜花的铁锅套在头上,探出掩体边缘,试图观察那片死寂得令人窒息的雪原。
下一瞬,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撕裂空气声响起,他的天灵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掀开,红白之物混杂着破碎的骨片,随着铁锅一阵翻动,如同打翻了一锅滚烫而诡异的味噌汤,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被极寒冻结成刺目的猩红冰晶。
周围的鬼子士兵眼神空洞麻木,无人敢上前一步,过去的三天,十七个试图收敛同袍尸骸的士兵,已化作雪地上姿态各异的冰冷雕塑。
“第二千多少个了来着?”千米开外的冰裂隙深处,孙晓呼出的白气在“雪影II”伪装服特制的呼吸过滤口凝成细霜,她精准地抓住抛出的黄铜弹壳,指腹摩挲着底部激光蚀刻的编号——2526。
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唯一的勋章,瞄准镜的视野里,对面掩体后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庞,在十字准星中定格,然后消失。
师团指挥部,弥漫着绝望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浊气,佐藤少将,是藤田勇以腿伤加剧无法指挥战斗为由,退回大本营后的继任者,他的脸色比帐篷外的冻土还要惨白,“该死的藤田勇,良心大大滴坏了,在咸镜北道需要屁的指挥,天天躲在工事里都快被杀绝了!”
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一份来自东京大本营的加密电报,纸张已被汗水浸透揉皱,上面的字句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底:
「国内已紧急动员第三批补充兵员八千名,正火速运抵。1909年开春之际,第六熊本师团、第九石川金泽师团、第十一善通寺师团,共计三个常设师团将完成集结,对咸镜北道实施铁壁合围,三光政策,彻底根绝匪患。你部务必坚守至援军抵达!不惜一切代价构筑永久性纵深防御工事!立即发动朝鲜协防军,全面封锁咸镜北道,实施连坐保甲,绝地清野!」
“三个常设师团开春以后抵达......”佐藤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上的青筋如同蠕动的蚯蚓,“可我们现在...连一个成建制的联队都凑不出来了!”他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帐篷里撞出回音,带着末路的疯狂。
参谋长小野大佐垂着头,几乎要埋进作战地图里,声音干涩:“阁下,从上周开始,战场恐惧症已在各中队蔓延,士兵夜惊频发,多人声称在雪雾中看见无头军曹游荡,听见姬路师团长的切腹低语......士气已濒临崩溃。”
“八嘎!懦夫!”佐藤一拳狠狠砸在铺着地图的桌面上,震翻了残留着茶渍的粗瓷杯,“让军医把那些‘觉醒剂’加倍分发!就是那个什么苯丙胺,东京运来的那些小药片,给我塞进每个士兵的嘴里!再有人胆敢散播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就地枪决!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窗外骤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响,紧接着是士兵们压抑不住的惊叫和慌乱奔跑的脚步声。
佐藤猛地拉开厚重的防寒帘布,刺骨的寒风灌入,只见营地西侧那座十米高的木质了望塔上,哨兵的尸骸正以一种诡异的慢动作缓缓向后栽倒,然后加速坠落,“噗”地一声闷响,砸在下方坚硬的冻土上,溅起一片血红的雪沫。
“狙击手!隐蔽!不要露头!”卫兵们声嘶力竭地嘶吼,却无人敢冲出掩体去拖回那具尚在微微抽搐的躯体。
佐藤死死盯着远处那片看似纯净无瑕、实则杀机四伏的雪原,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想起昨日情报课长呈上的绝密报告片段,敌军为每一个新晋狙击手配发了一本名为《猎鬼手册》的小册子,扉页上用粗粝的韩语笔迹写着:
“记住,汝等非狙杀敌寇,乃行猎鬼之实,枪响即魂散,弹壳为祭品。”
十二月凛冽的朔风中,三艘冒着滚滚黑烟的运输舰,如同疲惫的钢铁巨兽,艰难地破开元山港外的浮冰,缓缓靠岸。
船体撞击码头的沉闷声响,惊起了岸边枯树上最后几只寒鸦,舱门打开,八千名补充兵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踉跄着踏上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他们大多是从东京、大阪的学堂和商铺里被强征入伍的文科学生、店员,单薄的土黄色军装在刺骨的寒风中形同虚设,一张张年轻却茫然惊恐的脸冻得青紫,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听好了!菜鸟们!”一个脸上带着蜈蚣般狰狞刀疤的军曹,用枪托重重敲打着半埋入冻土的碉堡外墙,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这群惊魂未定的新兵,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在这里,撒泡尿都得两人一组!一个尿,一个举着盾牌盯着雪坡!”他粗壮的手指猛地指向远处雪原上几具姿态扭曲、已被风雪半掩的冻僵尸骸,“那些‘雪原恶鬼’的枪子儿,专挑落单的蠢货!被盯上的人,连他妈一声‘妈妈’都喊不出口,脑袋就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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