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湾口,此刻已化为一片狂暴的水域炼狱,伏龙崖与锁蛟峰如同两尊在雷雨中怒吼的远古巨神,夹峙着沸腾的清川江。
暴雨不再是雨,而是天河倒悬,亿万条冰冷的水鞭无情地抽打着江面、崖壁和每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身影,震耳欲聋的轰鸣是三重奏:天际滚雷的咆哮,江水冲击崖壁的怒吼,以及洪水撞击着堪堪完工的临时堤坝发出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
张成山站在那摇摇欲坠的竹木平台上,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冲刷而下,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脚下那几道由钢缆和浸泡过药液的百年老藤编织成的粗壮主缆,在洪水的巨力撕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同不堪重负的巨弓。
连接两岸岩体的巨型膨胀螺栓处,不断有碎石和浑浊的水流渗出,那是基岩在巨大拉力下开始松动的危险信号!
“三号支撑点!胶剂层裂了!”一名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的战士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如此微弱。
只见迎水面的沙袋墙中段,一道狰狞的裂痕正迅速蔓延,浑浊的江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毒蛇,疯狂地涌入、冲刷着内部的沙土,速凝胶剂形成的铠甲在持续不断的超强水压和低温暴雨的双重折磨下,终于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堵住它!用木桩!顶死!”张成山的眼睛瞬间充血,如同发狂的猛兽,他抄起脚边一根碗口粗、削尖了头的硬木,第一个跳入齐胸深的湍流之中,巨大的水流冲击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桩的尖端狠狠楔入裂缝边缘松动的沙袋缝隙。
“跟我上!”诸葛川的咆哮如同炸雷,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紧随其后跃入洪流,紧接着,十几个最精壮的战士,腰缠着粗麻绳,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跳入这翻滚的死亡漩涡,他们肩扛手顶,用血肉之躯死死抵住那根象征希望的巨木,用后背和肩膀构筑起最后一道人墙,对抗着仿佛要撕裂一切的洪水。
每一次巨浪拍来,都如同被狂奔的野牛群撞击,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咸腥的江水灌入口鼻,窒息感如影随形,不断有人被冲倒,又被身边的战友用绳索和手臂死死拽回,冰冷的洪水中,只有战友手掌的温度是唯一的支撑。
“老孟!胶!快!”张成山抹去糊住眼睛的泥水,朝着平台上嘶吼,孟庆斌早已带着几个人,将最后几桶特制的、粘稠如黑色岩浆的速凝胶剂抬到平台边缘。这种被他紧急调整了配方、加入了更高比例耐寒催化剂和增强纤维的终极版胶液,在暴雨中冒着更浓烈的白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倒!”孟庆斌怒吼着咆哮道。
随着孙柯的操作,无人机上粘稠滚烫的胶液倾泻而下,浇在战士们顶着的木桩上,浇在裂缝边缘,浇在战士们浸透雨水的肩膀和脊背上!瞬间的灼热感与刺骨的冰寒交织,引发一阵压抑的闷哼,胶液遇水剧烈反应,迅速膨胀、硬化,如同活物般沿着裂缝和战士们身体与木桩的缝隙蔓延、渗透、粘结。
它在与洪水争夺时间,也在与战士们的体温争夺生存的空间!几个战士的手臂和肩膀被迅速固化的胶液粘住,皮肤瞬间被灼伤,发出痛苦的嘶声,却无人后退一步!
“水位!水位报告!”张成山在洪水中艰难地扭头嘶喊。
平台上负责观测的战士,死死盯着插在崖壁上一根简易但刻度精准的水位标尺,浑浊的水浪不断拍打着标尺,他需要极大的勇气和专注才能看清那模糊的刻度。
“报告队长!距临界点十五米……还有两米八!但上涨速度……更快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在龙湾口这道闸门的上游,一个面积惊人的、浑浊而压抑的“湖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水面距离伏龙崖和锁蛟峰上预估的可承受水压线刻印,越来越近!这片死寂的“湖泊”之下,是积蓄到临界点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势能。
黑龙潭,则是另一番令人窒息的景象,暴雨让狭窄的裂谷彻底化作了沸腾的白水地狱,江水被百尺绝壁强行挤压在不足五十米的宽度内,流速达到了毁灭性的每秒十米以上!翻滚的浊浪带着万钧之力,疯狂地撞击、撕咬着黝黑的玄武岩壁,发出连绵不绝、震彻寰宇的恐怖轰鸣,连最猛烈的雷声都被彻底吞没。
宋子健和他率领的水鬼小队,如同壁虎般紧贴在黑龙潭上方一处相对凹陷的岩壁上,他们刚刚完成了所有炸药的最后检测和液压顶撑装置的最终调试,刺骨的寒冷和极度的疲惫让每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头上持续泼洒下来的水让众人又十分期待最后的谢幕演出。
秘密岩洞指挥所内,纪沧海矗立在巨大的沙盘前,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他脚边积起一小滩水渍,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沙盘上不断抬升的龙湾口上游水位虚拟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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