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纳河北岸的堑壕深处,汉斯·穆勒像一具被遗忘的标本,嵌在冰冷的泥壁里。战壕足腐烂的恶臭混合着尸体的甜腻气息,钻入鼻腔。他麻木地看着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容地啃噬着不远处一具肿胀尸体的指尖,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死亡在这里不再是事件,而是背景噪音,一种黏稠的、无处不在的常态。圣诞休战时皮埃尔那声哽咽的“谢谢”,早已被炮火撕碎,被泥泞掩埋。
后方报纸上那些勇士勋章、战略防御的光鲜词藻,此刻显得如此荒诞,像一张覆盖在腐烂伤口上的华美裹尸布。真正的战争,在光鲜的口号之下,早已变成了另一种模样,一种缓慢的、全方位的、从灵魂到肉体的腐烂。
现在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是家中的妻儿……
巴黎的里沃利街,鸢尾之息香水店的橱窗依旧优雅,新上市的“凡尔登晨露”香水装在精致的磨砂玻璃瓶里,淡粉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宣传卡上印着朦胧的战壕剪影和一句煽情的标语:“献给坚守的英雄,一缕法兰西的芬芳。”
店主莫里斯·杜兰德,一个精瘦、眼神锐利的小柚子男人,正热情地向一位穿着丧服、面容憔悴的贵妇推销:“夫人,这款香水的后调,特别添加了珍贵的橡苔提取物,灵感来自战壕旁那些坚韧的树木,象征着法兰西不屈的精神…也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贵妇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凉的瓶身,她的儿子两个月前倒在马恩河,她最终买下了一瓶,昂贵的价格让她微微蹙眉,但“纪念”二字击中了她的软肋,就当花钱买一份回忆吧。
杜兰德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当然不会告诉顾客,所谓的“橡苔”不过是廉价的合成香料,成本微不足道,更不会透露,一些特别定制、价格翻倍的“限量版”,其深沉的木质基调里,据说掺入了少量从战场收集的、被硝烟和鲜血浸透的泥土,一种病态而畅销的“死亡纪念品”。
战争,成了他最好的营销噱头。
杜兰德转身走进后间仓库,堆积如山的包装箱旁,十几个女人正埋头工作,她们不再是战前那些有经验的熟练工,而是女佣、洗衣妇、甚至站街女。
战争抽空了男人,也打开了底层女性被迫谋生的闸门,她们的手指因长期接触化学香精而红肿溃烂,肺部吸入着混合的挥发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香气和汗味。
监工是一个粗壮的前屠夫,提着皮鞭来回巡视,呵斥着动作稍慢的人:“快点!磨蹭什么!前线的勇士等着你们的‘精神慰藉’呢!”
一个年轻女孩忍不住咳嗽,监工一鞭子抽在她背上,留下一道红肿的印记,女孩咬紧嘴唇,眼泪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流水线上。这里没有光荣的后方支援,只有被剥削的廉价劳动力和监工手中的鞭子。
而在塞纳河左岸烟雾缭绕的“丁香园”咖啡馆,气氛截然不同,雅克琳·杜波瓦,一身简洁利落的深蓝色套裙,头发剪成了时髦的波波头,正挥舞着一份《女权之声》,声音激昂地对着围坐的年轻知识女性们演讲。
“看看我们!工厂里、医院里、电车上、农田里!是谁在支撑这个国家?当男人们在战壕里互相毁灭时,是我们让法兰西的心脏继续跳动!这证明什么?证明我们与男人拥有同等的能力和智慧!战争结束后,我们绝不能回到那个只能围着厨房和孩子转的牢笼!投票权!平等的就业和教育权!这是我们应得的,是我们用血汗和牺牲换来的!”
她的眼神炽热,充满力量,听众们神情激动,频频点头,女权主义的浪潮在战争的废墟上汹涌澎湃,这也是法国黑化的源头,她们试图追寻的权利,将慢慢的被扭曲,蜕变为脱离法国男性的保护,追求一时的痛快与激情,所以女性解放,解放的到底是什么。
在巴黎郊外一家庞大而嘈杂的炮弹壳加工厂里,女权主义的理想遭遇了冰冷的现实,巨大的冲压机床轰鸣着,震得地面颤抖,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粉尘、机油和汗水的酸馊味。
玛丽安·勒菲弗,一个原本在乡下农场挤牛奶的健壮农妇,此刻正站在流水线旁,她的工作是用沉重的夹具将炽热的黄铜炮弹壳毛坯塞进冲压模具,汗珠从她沾满油污的额头滚落,手臂因长时间重复高强度的动作而酸痛颤抖。
工头是一个油头粉面、眼神轻佻的男人,他踱到她身边,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后背。
“累了吧,小玛丽安?”他凑近,带着烟草和廉价古龙水的混合气味,“晚上‘蓝鹦鹉’有场不错的爵士乐…或许我能帮你换个轻松点的岗位?”他的暗示露骨而令人作呕。
玛丽安身体一僵,胃里一阵翻腾,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低吼道:“滚开!”
工头脸色一沉,阴冷地笑了:“哼,不识抬举的乡下妞!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们给你这份工,你和你那瘫在床上的老娘早饿死了!前线?前线缺炮弹,耽误了生产,你负得起责吗?”他故意提高音量,引来周围几道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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