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暗道狭窄低矮,弥漫着经年的尘土和霉烂木头的气味。墨渊几乎是将云汐半夹在身侧,用强硬的支撑拖拽着她向前移动,动作迅捷却无声。林清月紧随其后,一手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另一手紧握那根磨尖的银簪,呼吸急促却竭力压抑。
云汐的脚踝几次磕绊在突起的砖石上,钻心的疼,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反复撕裂的剧痛。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留下冰冷的痕迹。父亲的最后一眼,那无声的口型,那迸溅的血红……如同梦魇般在眼前循环播放,每一次循环都让她胃部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巨大创伤让她像一具被抽去骨骼的偶人,若非墨渊铁钳般的手臂,她早已瘫软在地。
暗道并非坦途,时有岔口,墨渊凭着记忆和对气流的感知,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他的步伐稳定而快速,显示出对这条隐秘路径非同寻常的熟悉。林清月心中惊疑更甚,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大约半柱香后,前方隐约透出微光,并传来模糊的、属于市井的嘈杂声响——暗道似乎通向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
就在三人即将抵达出口时,墨渊的脚步猛地顿住,手臂瞬间收紧,将云汐完全拉入怀中阴影。林清月也立刻止步,屏住呼吸。
出口外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是急促的脚步声、金属甲叶摩擦声,以及压低的呼喝:
“快!这边也搜!挨家挨户,任何可疑角落都不能放过!”
“刑场那边有消息,可能真有漏网之鱼往这边跑了!”
“上头严令,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追兵的反应速度,远超预期。显然,皇帝布置的人手不仅限于刑场周围,更在整个京城撒开了大网,尤其是在可能的撤离路径上。
墨渊眼神冰冷,侧耳倾听片刻,低声道:“外面至少两队人,正在交叉搜查这条巷子。出口暴露了。”
“怎么办?”林清月声音紧绷,“退回去?”
“暗道另一端可能也被盯上了。”墨渊快速判断,“不能退,只能趁他们尚未完全合围,强行突破,穿巷而过,进入对面的织染坊区。那里巷道复杂,染缸众多,易于藏身。”
“但带着微澜……”林清月看向妹妹惨白恍惚的脸,忧心如焚。强行突破意味着可能爆发冲突,以云汐现在的状态,别说逃跑,连保持清醒都困难。
云汐似乎感知到危急,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了一瞬,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墨渊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随即对林清月道:“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停,不要回头。”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云汐更多地倚靠在自己身上,几乎是将她半抱起来,同时左手探向腰间,握住了短刃的柄。林清月深吸一口气,将银簪横握胸前。
墨渊猛地发力,一脚踹开伪装成杂物堆的暗门!
“什么人!” 近在咫尺的喝问声响起。
三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暗道,落入狭窄的后巷。几乎同时,数名身着便服却眼神狠戾的汉子从两侧巷口现身,手中持着短棍和绳索,显然早有准备。
“在那里!抓住他们!”
没有废话,墨渊径直冲向距离最近、通往织染坊区方向的那个巷口。他的速度极快,步法诡异,带着一个人竟也如游鱼般滑过两名汉子的夹击,手中短刃寒光一闪,并未致命,却精准地划开了对方手腕和膝弯,惨叫声中,两人瞬间失去战斗力。
林清月紧随其后,她不会武,但身手灵活,险险避开一根挥来的短棍,手中的银簪狠狠扎向另一人伸来的手臂,那人吃痛缩手。
但追兵不止于此。更多的脚步声从其他方向涌来,甚至听到了弓弩上弦的细微声响!
“分开!别让他们跑了!”
混乱中,一支冷箭“嗖”地擦着林清月的鬓角飞过,钉在旁边的土墙上,箭尾剧颤。
墨渊带着云汐已经冲到了巷口边缘,再往前就是堆满杂物的织染坊区外围。但侧方屋顶上,一道黑影已然现身,手中端着的,正是军中制式的轻弩!弩箭幽光闪烁,牢牢锁定了墨渊……或者说,是他怀中意识模糊的云汐。
电光石火间,林清月看懂了那弩箭的指向。
一个念头,清晰而冰冷地划过她的脑海。
她忽然停下脚步,不再跟随墨渊冲向相对安全的染坊区,反而转身,朝着追兵最多的那条巷道,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在这里!人在这里!快追啊——!”
她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中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惊慌失措。
这一下,不仅追兵一愣,连屋顶的弩手也下意识地将弩口微微偏转,瞄向了突然发声、目标明确的林清月。
“清月!”墨渊霍然回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怒。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和注意力转移!
墨渊没有丝毫犹豫,借着这千金难换的空隙,足下发力,抱着云汐猛地窜入了织染坊区堆积如山的废弃染缸和晾布架之后,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复杂的阴影与杂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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