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全体大会后的第五日,清晨薄雾未散。
林潇渺正在新建的“试验田”旁,记录几种新引进耐寒作物的生长数据。她挽着袖子,裤脚沾泥,神情专注,与田边木板上那些写满数字和符号的表格形成奇妙反差。
“庄主!庄主!”负责外围巡逻的赵小虎气喘吁吁跑来,“县衙的李主簿带着人,到庄外了!还跟着几辆马车,看着像是……像是州府‘永丰号’的人!”
该来的终究来了。林潇渺合上自制笔记,神色平静:“请他们到前院议事厅,上茶,我稍后就到。”她转身对一旁协助记录的春草道,“去请玄总监,顺便让阿豹带两队护庄队的人,在议事厅外院正常操练。”
“是。”春草会意,匆匆而去。
林潇渺回屋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裙,头发简单束起,插了根木簪,对着模糊的铜镜看了看——朴素,但不失庄重。她不需要华服彰显身份,农庄的产出和她的头脑,才是最好的底气。
议事厅是由原来最大的仓库改建而成,宽敞明亮,陈设简单实用。上首主位,左右各设数张桌椅。此刻,左侧已坐了三人。
为首者约莫四十岁,面白微须,穿着青色官袍,头戴方巾,正是新任苍山县主簿李慕贤。他端着茶盏,小口啜饮,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厅内布置,尤其在看到墙上悬挂的农庄规划图和某种写着“安全生产规章制度”的木板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下手坐着两人,皆着锦缎,商人模样。一个胖圆脸,笑容可掬;一个瘦高个,眼神精明。正是州府“永丰号”的大掌柜钱有道和二掌柜孙先生。
林潇渺步入厅内,面带得体微笑:“不知李主簿与二位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李慕贤放下茶盏,起身拱手,姿态客气却带着官场特有的疏离:“林庄主客气了。本官履新不久,早闻贵庄乃我县农事典范,今日特来拜访学习。这两位是州府‘永丰号’的掌柜,对贵庄的‘潇潇牌’产品慕名已久,故一同前来。”
钱有道立刻站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林庄主真是年轻有为!贵庄的豆腐乳、果酱,在州府都小有名气啊!我们‘永丰号’专营南北杂货,此次前来,就是想谈谈合作,看能否将贵庄产品销往更多州县!”
孙先生则补充道:“我们东家对林庄主的‘新式农法’也颇为赞赏,若能深入合作,资金、渠道,皆可鼎力支持。”
开场白看似一团和气,但林潇渺听出了弦外之音:官府来“关心”,大商号来谈“吞并”或“控制”。
“李主簿关心民生,亲临指导,民女感激不尽。二位掌柜远道而来,诚意可嘉。”林潇渺在主位坐下,语气不卑不亢,“不过,合作之事,需从长计议。农庄初具规模,产能有限,目前仅能供应本县及周边,尚无力承担更大范围的供货。”
钱有道忙道:“产能可以扩大嘛!资金、场地、人手,我们‘永丰号’都可以投入!只要林庄主愿意分享……呃,共同经营,产量翻上十倍也不成问题!”
分享配方,才是重点。林潇渺心中明了。
她笑了笑:“钱掌柜豪气。不过,农庄生产,并非简单叠加。水质、原料、工艺、乃至气候,皆影响品质。盲目扩张,恐坏了‘潇潇牌’来之不易的口碑。”她话锋一转,“当然,若真有诚意合作,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三人目光聚焦过来。
“农庄正准备推行‘特许加盟’与‘原料标准供应商’制度。”林潇渺抛出早就准备好的概念,“‘永丰号’若有意,可在州府选定合适地点,由农庄派遣技术员指导,建立符合标准的作坊,使用农庄统一提供的核心配料包,生产指定产品。同时,农庄也需要稳定优质的黄豆、果蔬等原料供应源,‘永丰号’若有渠道,可优先成为我们的认证供应商。”
这是将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核心技术(配料包)不泄露,只输出标准和部分技术指导,同时反向整合上游原料渠道。
钱有道和孙先生对视一眼,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这和他们预想的“买断配方”或“入股控制”相差甚远。
李慕贤轻咳一声,插话道:“林庄主思虑周全。不过,这‘特许加盟’……似无前例可循,于商事律法上,恐有模糊之处。且贵庄用工、用料,似乎也颇多‘新规’,与本地惯常颇有不同。本官身为县主簿,有劝谕教化、维护地方常例之责。”话语绵里藏针,开始施加压力。
气氛微凝。
这时,玄墨从侧门步入厅内。他今日未着短打,换了一身深青色劲装,腰佩长剑,身形挺拔,虽未言语,但那股久居上位的隐锐气势和战场磨砺出的肃杀之气,瞬间让厅内温度低了几度。他径直走到林潇渺身侧站定,抱剑而立,目光平淡地扫过对面三人。
李慕贤瞳孔微缩。他早听闻这农庄有个来历不明、气势不凡的“护院”,今日一见,果然非凡。此人眼神之锐,绝非寻常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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