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空间逼仄起来。灯光昏黄,照着床上那两床崭新的红喜被,格外扎眼。
两人并排站在床边,像两个等待命令的木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睡、睡吧。”常松嗓子干得冒烟,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像打鼓。
“嗯。”李红梅声音像蚊子哼。
两人机械地脱掉外衣外裤,常松手抖得解个扣子都解了半天,李红梅则尽量背对着他。
关了台灯,躺下。
新床果然结实,一点声响都没有。但两人僵硬得像两根并排的木棍,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塞进一个人。
黑暗中,常松的呼吸粗重得像在拉一艘搁浅的万吨巨轮。
李红梅则屏着气,感觉自己像件被退回的残次品,又一次被摆上了货架,等待着买主的验看和最终的嫌弃。
半路夫妻的床,中间隔着的不是楚河汉界,是前半生扔不掉的风霜雨雪。
常松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身上啥味儿?好像有点香皂味?我身上汗味是不是太重了?洗脚了没?张姐说女人都喜欢干净的……我要是现在搂她,她会不会觉得我是流氓?”
“可我是她男人了啊!不对,还没领证……她是不是不愿意?不愿意咋办?我就这么躺着?那不成傻子了?常松啊常松,你真是个怂包!”
李红梅则蜷缩着,心里一片冰凉:
“他离这么远……果然是嫌弃了。我这身子,自己摸着都硌手,还有那些疤……他要是看见了……算了,就这样吧,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别的……不敢想了。”
两人静默了仿佛一个世纪。常松突然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蹭”地一下猛地坐起身!
“砰!”一声闷响——
他起得太猛,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床边的木头踏板上,疼得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所有尴尬都化作了生理性的眼泪。
“嘶——!”
他强忍着钻心的疼,声音都变了调,对着黑暗中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的李红梅方向慌忙解释,“那、那啥……我、我睡客厅沙发!那、那沙发宽绰,能、能躺开!”
李红梅吓了一跳,也下意识跟着坐起:“咋、咋了?”
常松喘着粗气,在黑暗里瞪着李红梅的方向,猛的抓住她的手。
他急得语无伦次,满头大汗。汗水从他短短的头发茬里不断渗出来...
“红梅!你、你别怕!也、也别嫌我笨!我、我是没碰过女人……我、我手笨脚笨嘴也笨!但、但我的心是真的!我、我就是……就是喜欢你!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李红梅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手心底下是他擂鼓般的心跳,那么猛烈,那么真诚,烫得她冰封的心口猛地一裂。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
她不是委屈,是忽然间,那沉重的、肮脏的、自鄙的枷锁,好像被这双笨拙的手、这番笨拙的话,砸开了一道缝。
她哽咽着,反手用力握住他那粗糙的大手,引着它,颤抖地、一点点地,放在了自己腰间秋衣的扣子上。
常松浑身猛地一僵,呼吸都停了。
李红梅把脸埋在他滚烫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泪意:“……你、你慢点……我、我身上……不好看……”
他猛地抱紧她,抱得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粗嘎却无比坚定:“胡、胡说!好看着呢!啥样都好看!你、你是最好的!”
后续的一切,发生得如同遭遇了一场计划外的温暖洋流——慌乱,失控,却最终被裹挟着推向一片全新的、温暖的海域。
常松是笨拙的。他的吻像初夏的冰雹,急切又不得章法地落下。
他的手,那双能精准操控万吨巨轮方向、能打好沉重缆绳的手,此刻却在解她秋衣最下面那颗扣子时,抖得像个帕金森病人。
“我……我自己来。”李红梅声如蚊蚋,引导着他的手。当微凉的空气触碰到皮肤,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想把那些丑陋的疤痕藏起来。
常松却像是被烫了一下,动作顿住了。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黑暗中,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温热、干燥、带着厚茧的掌心,极其轻柔地、完全地覆盖在了她腰间最狰狞的那道旧疤上。
没有惊呼,没有疑问,更没有嫌弃。他只是那样覆盖着,像是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瓷器,又像是在用自己的体温,去熨平她过往所有不堪的褶皱。
他哑着嗓子,声音里没有情欲,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这往后,有我疼你了。”
就这一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李红梅心里那把锈迹斑斑的锁,眼泪瞬间决堤。她不再躲闪,反而迎上去,主动吻住他带着烟味的嘴唇。
他像是得到了特赦令,又像是接到了起航的指令,尽管操作依旧生涩,却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探索这片对他而言既陌生又无比神圣的“新大陆”。
他的触碰依旧生涩,甚至有些莽撞,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他不懂什么技巧,全凭着一股子要把心掏出来的热忱和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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