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寓意“结发”的玉梳静静躺在锦盒中,温润的光泽此刻却显得有些刺眼。素笺上那行娟秀的字迹,更像是一根无形的针,轻轻扎在叶知秋的心头,带来一丝微妙的、酸涩的异样感。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重新拿起“吟霜”刀,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刀镡,试图压下那点不适。她是保镖,只需关注他的安全,至于他的“旧识”和这些暧昧不清的赠礼……与她无关。
云无涯盯着那玉梳和素笺,脸上的冰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他“啪”地一声合上锦盒,随手丢到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啧,苏大小姐还是这么……客气。”他语气轻飘,听不出情绪,转而看向叶知秋,眉头微挑,“叶姑娘,看来这次长安之行,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叶知秋抬眸,对上他看似戏谑实则探究的目光,平静道:“兵来将挡。”
云无涯闻言,低低笑了起来,方才那点因旧事而起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些许。“说得好。那就……走着瞧。”
他站起身,理了理并无需整理的衣袖:“走吧,叶保镖。趁着天色尚早,带你去锦绣阁逛逛,顺便……给苏大小姐备份‘厚礼’。”
**锦绣阁坐落于长安城最繁华的西市,三层楼阁,飞檐翘角,气派非凡。还未走近,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各类丝绸、香料混合的奢华气息。店内客人络绎不绝,多是衣着光鲜的贵妇千金。
云无涯和叶知秋刚一踏入,便有眼尖的伙计迎了上来。那伙计显然训练有素,目光在云无涯那身看似寻常实则用料极讲究的月白长衫上扫过,又掠过叶知秋腰间那柄绝非装饰的长刀,态度愈发恭敬。
“二位贵客光临,不知想看些什么?本店新到了一批江南的云锦和苏绣,皆是上品……”
云无涯摇着玉骨扇,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店内琳琅满目的绸缎,淡淡道:“听闻苏阁主不日大婚,特来选份贺礼。把你们阁里镇店之宝,拿出来瞧瞧。”
伙计面露难色:“这……镇店之宝需得阁主首肯……”
正说着,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不知是云公子大驾光临,挽袖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天水碧锦绣长裙的女子款步而下。她约莫二十三四年纪,云鬓酥腰,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如水,一举一动皆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正是锦绣阁主苏挽袖。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云无涯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转向他身边的叶知秋,微笑着颔首致意,姿态无可挑剔。
“苏阁主,恭喜。”云无涯拱手,语气疏离而客气。
“云公子能来,便是最好的贺礼了。”苏挽袖笑容温婉,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叶知秋,“这位姑娘是?”
“我的护卫,叶知秋。”云无涯介绍得简单直接。
“叶姑娘。”苏挽袖再次向叶知秋微笑,眼神清澈,并无半分轻视或敌意,反而带着几分欣赏,“姑娘英姿飒爽,真是令人羡慕。”
叶知秋抱拳回礼,神色平淡:“苏阁主过奖。”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位苏阁主看似温婉无害,但那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抹极深的、化不开的郁色。
苏挽袖亲自将二人引至三楼雅间,吩咐伙计取来几匹流光溢彩、显然价值不菲的丝绸。“云公子看看,这些可还入眼?”
云无涯随意瞥了一眼,兴趣缺缺:“苏阁主的镇店之宝,就这些?”
苏挽袖掩唇轻笑:“云公子还是这般眼光挑剔。”她挥退伙计,雅间内只剩他们三人。她斟了三杯茶,动作优雅,语气却微微低沉了些,“云公子,那份‘贺礼’,可还满意?”
她指的,自然是那柄玉梳。
云无涯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并不饮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阁主这份‘贺礼’寓意深厚,云某受宠若惊。只是不知……李公子可知晓?”
他口中的李公子,便是苏挽袖的未婚夫婿,吏部侍郎的公子,李牧。
苏挽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茶水漾出些许。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情绪,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牧哥哥他……自然是知晓的。他与云公子亦是旧识,还说起婚宴时定要多敬你几杯呢。”
云无涯眼底的嘲讽之意更浓,却不再追问,转而道:“苏阁主特意在请柬上提及‘锦书难托’,不知这‘锦书’,如今可有了归属?”
苏挽袖抬起头,看向云无涯,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飘忽:“旧事已矣,何必再提。如今挽袖即将出嫁,只望……故人安好。”她话锋一转,看向叶知秋,笑容重新变得温婉,“叶姑娘初来长安,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锦绣阁找我。女儿家的一些物件,总是更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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