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风,杀人无形。
然风再烈,也吹不断一条清渠。
冀州,常山郡南境,柳溪原。
春寒未尽,田野荒芜。
去年秋旱,今年开春又逢细雨不至,百姓掘井三丈不得水脉,田地龟裂如蛛网。
村中老幼面黄肌瘦,牛马倒毙路旁,炊烟几日不见一缕。
就在这民生凋敝之际,一道流言却如毒藤般悄然蔓延:
“赵子龙开渠引水,实为掘断龙脉,触怒山神!日后大旱连年、疫病横行,皆因他一人妄动地气所致!”
起初只是乡野私语,但不过三日,便传遍七县,连韩馥治下的邺城都听闻了此事。
更有甚者,说那赵云夜召奇术之士,以活人祭坛定桩立界,血染河床……一时间,民心惶惶,工程受阻,数千民夫停工避祸。
而幕后推手,正是韩馥谋士耿武。
兵工坊外,议事厅内。
烛火摇曳,地图铺满长案。
赵云负手立于沙盘之前,眉宇沉静如渊。
他身披玄铁软甲,腰悬龙胆枪,眸光微闪,似有电光掠过。
闻人芷端坐一侧,手中玉笛轻点耳畔,纤指翻动间,一张密报自袖中滑出。
“公子,”她声音清冷如泉,“听风谷三日内截获十七道暗语,皆出自韩馥幕府文书房。其中‘龙脉’‘地煞’等词,用的是墨家失传的‘声纹嵌码’,唯耿武一人知晓。”
她抬眸,目光锐利:“他在借巫蛊之说动摇民心,意在阻你水利工程,更想逼你与地方豪强对立。”
赵云冷笑一声:“好一个‘以民制将’。”
他缓步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一条蜿蜒沟壑——那是他亲自勘测后设计的“九曲导水渠”,将北岭雪融之水引入柳溪原,可灌溉良田三万亩。
“我用现代地质雷达模拟过地下岩层走向,这条水脉存在了上千年。他们不说缺水是天灾,偏说治水是人祸……真是愚民易哄,执迷不悟。”
话音未落,刘老拄着拐杖闯入,满脸愤慨:“将军!民夫们真的信了!昨夜有人砸了渠口木桩,还往工棚扔狗血!老朽带人去劝,竟被骂作‘妖匠’!”
赵云沉默片刻,忽而转身,朗声道:“备马,我去柳溪原。”
三日后,柳溪原东坡。
晨雾未散,数百百姓围在坡顶,远远望着下方工地。
赵云一身素袍,肩扛铁锹,正与民夫一同挖土。
身后,黄忠赤膊挥锤,砸下第一根定渠铁桩;刘老跪地祭土,口中念的是《考工记》古训,而非什么驱邪咒语。
没有鼓乐,没有仪仗,只有一声声夯土的号子,在空旷原野上传得极远。
忽然,一名老农颤巍巍上前:“赵将军……真不是为了镇压龙脉?”
赵云擦了把汗,递过水囊:“老人家,您见过龙吗?”
老人一愣。
“我也没见过。”赵云微笑,“但我见过三年前这片地亩产六石,也见过去年颗粒无收。我知道地下水位比十年前低了九尺,知道东南风向变了,知道云层滞留不雨——这些,不是神怪,是天时地利。”
他指向远处干涸的河床:“你说,是信一个说书人的鬼话,还是信这一锹一铲挖出来的活路?”
人群寂静。
这时,闻人芷缓步上前,取出玉笛,轻轻一吹。
笛音清越,竟与远处山间回响共振,形成奇异共鸣。
她淡淡道:“听风谷传人,可辨百里之内风雨先声。今春无雨,非因动土,而是季风迟至。若再不引水,五月必起大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要信鬼神,还是信这能听见风的人?”
人群中,一个少年突然喊道:“我爹昨日饿晕了!我要喝水!谁拦我挖渠,我跟谁拼命!”
话音落下,有人开始解衣袖,拾起铁锹。
尘土飞扬,号子再起。
五日后,第一股清流注入干涸河道。
孩童奔走相告,妇人掬水而泣,老者跪地叩首。
那一夜,沿渠三十村点燃篝火,百姓自发守渠护水,无人再提“龙脉”二字。
而耿武派来的说客,在村口被一群农夫用扁担赶了出去。
深夜,军帐之中。
赵云正在“万象天工”中推演新式水车结构,脑海中光影流转,无数数据与古代水利典籍交织重构。
闻人芷掀帘而入,递上一封密信:“公子,邺城传来消息——韩馥已对您生疑,欲调兵‘协防’常山。而沮授,近日闭门谢客,却派人三次打探您治水之事。”
赵云眸光微动。
此人刚直重义,最恨弄权奸佞,却也最重实绩与民心。
如今自己以实干破谣言,以民生赢人心,正是接触他的最佳时机。
他合上卷宗,淡淡道:“传令下去,明日开渠庆典,遍邀各郡贤达。我要让全冀州看到——什么叫谣言止于开渠人。”
他望向帐外星河,低语如誓:
“这天下纷乱太久,我不争虚名,只求一渠清水,可润万民。”
【本章亮点提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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