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舒诺夫上校办公室里的简短会谈,虽然达成了初步意向,但江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指挥官平静外表下的紧绷与窘迫。
在提及“优惠条件”和“易货贸易”时,上校的目光曾短暂地掠过桌上那份字迹密密麻麻、似乎关于后勤补给缺口的内部简报。
当江辰提到彼得罗夫将军关心“部下福祉”时,科尔舒诺夫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办公室的暖气片热度不足,窗框缝隙透进丝丝寒气,墙上那面原本鲜艳的旗帜也有些褪色。
这些细节无声地诉说着这支曾经荣耀的部队,正与这个国家一同滑向物资匮乏的寒冬。
就在会谈结束,江辰起身告辞之际,他仿佛不经意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科尔舒诺夫,语气诚挚地补充道:“科尔舒诺夫上校,请原谅我的冒昧。在离开西伯利亚前,彼得罗夫将军曾感慨,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保障军人的基本尊严和生活所需是首要的。
我此行乘坐的货船正巧运载了一些粮油食品和日用商品,原本计划在敖德萨进行贸易。
如果您和您的部队不嫌弃,我愿意以个人名义,无偿捐赠一部分——比如五十吨面粉、十吨罐头肉、五百套保暖内衣和一批常用药品——作为对贵军官兵坚守岗位的一点心意。这完全与任何商业合作无关,仅仅是出于对贵国军人的尊重。”
他报出的物资数量,对于他庞大的货船储量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一个陷入补给困难的团级单位来说,却不啻于雪中送炭。
尤其是面粉、罐头和药品,在当前的乌克兰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其价值甚至超过同等重量的美元。
科尔舒诺夫上校明显愣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江辰的脸,似乎在判断这番话是真诚的善意,还是别有用心的糖衣炮弹。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脸上的线条略微柔和了一丝,但语气依旧谨慎:“江先生,这份‘心意’……非常意外,也过于慷慨了。苏联军人有自己的纪律和供应体系。”
“我完全理解,也尊重贵军的纪律。”江辰立刻接口,“这只是我个人表达敬意的方式。物资可以存放在贵部指定的、安全的地点,由贵方全权接收和分配。无需任何仪式,也不必对外声张。我唯一希望的,是这些物资能真正帮助到那些可能面临困难的军属或忠于职守的士兵。”
这番话既表明了无条件的赠与性质,又给予了对方完全的控制权,最大限度地消除了可能的戒心和程序障碍。
科尔舒诺夫再次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在权衡:接受这批物资,意味着欠下一个人情,也与这个背景复杂的外国商人产生了更深的、非正式的关联。
但拒绝?
看着部下食堂里日渐单调的菜单,听着军医抱怨药品短缺,想着营区里那些因为丈夫薪资拖欠而愁眉不展的军嫂……作为一团之长,他无法轻易拒绝这份送到眼前的、能解燃眉之急的资源。
“……我会考虑。”最终,科尔舒诺夫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需要一定的内部程序。请你留下这批物资存放的地址和联系人。我们会进行研究。”
“当然,一切遵从您的安排。”江辰恭敬地递上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上面写着货船停泊的坐标和一个李远东安排的、可靠的联络人的加密联系方式。
离开军营,陈卫国在车里低声问:“江总,捐这么多,会不会太显眼?而且他们不一定会领情。”
江辰望着窗外掠过的荒凉冬景,淡然道:“这不是显眼,是表态。表明我们不是来趁火打劫的秃鹫,而是愿意在困难时提供帮助的‘朋友’。
这笔物资送出去,无论他接不接受,态度都已经摆明了。”
“更重要的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科尔舒诺夫一定会去调查。调查我从哪里来,和彼得罗夫到底是什么关系,在乌克兰还接触了谁,货船上到底还有什么。”
“您是想……引他深入调查?”陈卫国若有所思。
“对。”江辰点头,“让他自己去看,去核实。他看到的是我曾与彼得罗夫进行过合规的大宗易货贸易,改善了西伯利亚部分军区的供应;
看到我在切尔尼戈夫主要接触的是技术交流和非核心的‘创意征集’;
看到我的货船满载的是生活物资和民用电子产品,而不是军火或间谍设备。这些经过他自己渠道核实的信息,比我嘴上说一万句都管用。”
“只要调查结果让他认为,我是一个‘虽有自己目的、但行事有底线、且确实能带来实际好处’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国家安全威胁,那么,接下来关于‘民用技术交流’的合作,才会真正从‘原则上同意’变成‘实质推进’。
甚至,未来如果需要更敏感的技术接触或人员流动,他这条线,才有可能成为一道非正式的、却至关重要的保险阀。”
陈卫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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